但他站起来,依旧笑得很和煦,
“在下技不如人,认输了。”
说罢,他一步一步朝台下走去。嘈杂和喧嚣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低,直到张元平的身影融进小和山的阵营中,终于渐渐宁息。
李眠枫在看台上眼睛不眨地盯着张元平安然落座,竟有些感动似的,眨着他生来水光涟涟的大眼睛,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张久山到底还是会教徒弟的,是你我狭隘了。”
辜冰阳站在那里转着他方才喝剩下的酒杯,头也不抬,笑得很玩味:“哦,是吗?”
心里却忍不住冷哼一声:好哥儿,每届武林大会都来接济年轻人,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送了多少好处出去,回回都人家坑得不轻。卖出去那么多个人情,哪一个遇上好结果了。
心太软。
这是他最喜欢李眠枫,也最讨厌李眠枫的地方。
心软成不了大事的,辜冰阳垂下眼帘,看着他无知无觉,全神贯注盯着台下的师弟。
人群中,自以为一定能成大事许叔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这大汉名唤老七,是武林中早年混得不怎么有出息的一位还俗武僧,自从加入许家之后,任劳任怨地帮着他们干了不少这些下三滥的活儿。
包括但不限于在客栈陪许叔舟演戏,和在擂台上帮许叔舟搞事。
俗称,给钱什么都做,但眼看快变成许叔舟的陪玩了。
什么都好,就是武功不怎么高强。这也难免,一般的高手是拉不下这种脸来干这些脏活儿的。
许叔舟也不傻,派他上去自然不是做杀手的。
武林大会高手如云,凭着这些人的反应速度,救下张元平不成问题。他本来也不打算真的要了这人的命,不过是想杀杀他的气焰,把他搞下来,顺便借着此事挑起点五大门派之间的争端罢了。
毕竟这时候,盼着张元平能灰溜溜地离开擂台的可绝对不止他一个人,无非是碍于自己名门正派的身份,不好出手罢了。
却不想此人隐忍至此,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这事揭过去了,临了临了,捞了个赢得漂亮输得从容的好名声。
老七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用一次也就到头了,真是白瞎他浪费了一次机会。
这笔账可以记到张元平头上,但若是他足够识相,拉拢到自己身边也未尝不可。
如果能得到小和山未来掌门的支持,还愁江湖人不把许家放在眼里吗?
他是个做生意的,重利,没那么爱记仇。
除非——有人耽误他做生意了。
擂台上的老七也意识到这事办得不够漂亮,下意识地要往许叔舟那里瞟一眼,还不等看到他,立刻想起什么似的挪开了眼睛。
许叔舟特意叮嘱过的,没事别乱看,武林大会太多人精,太多高手,他多看一眼,兴许就会露出马脚。
无论如何,他和许家的关系绝不能暴露。
这目光一移,顿时在空中和另一个人交汇了。
那人漆黑的眉眼像没有星月的夜,目光锋利似蕴藏刀锋,老七和他对视一眼,立刻想要把头扭开装作无事发生,对方却猛然腾身,飞一般落在了他的跟前。
落得很近,似有寒风而至,打在他的脸上。
老七的脸确实很疼,而且甚至想要再给自己一个巴掌。
让你他娘的瞎看,非把这阎王招来了。
他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笑容。
对方站定不动,规规矩矩的抱拳一揖:
“沈祁。”
老七眼前一黑,很想要当场投降跑路。他本来把张元平弄下去就算完事,也不是真要赢的。
可输一场比武,跟挨一次揍,绝对不是一码事。
年轻人的刀却已经出鞘了。
第71章 变故 我是觉得沈兄很自在。
沈祁挥刀,他明明已经决定不要轻易站上擂台,此刻却又毫不犹豫地跳了上来。
他感到愤怒,和热血涌进脑袋里的感觉。
习武十几年,他生平第一次带着这样的情绪挥刀。
从前他拔刀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师父教他刀法,他便也照做了,师父叫他对着自己劈下去,他也照着做了。
锄强扶弱的想法他也有过,但在山里几乎碰不到这样的机会。这种念头遥远的成为了一种习武的理由,却长久的隐藏在他一复一日清修生活的背后。
刀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挥刀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唯独这次不同了,他破天荒的,拥有了一种想要用他的刀做点什么的欲望——
他要让面前这个人后悔他方才所作的事情。
他同时也后悔自己算计那点体力,不肯早一点站到擂台上来。
如果刚才他站上了擂台,那么张元平会以一种堂堂正正的方式落败,堂堂正正地离开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