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放下玉箸,看向他:“世子爷觉得我骨子里是个爱计较之人?”不然怎么几次三番叫她不要与人计较。
魏叙没有回答,夹了块藕片放进嘴里。
纪棠敛眸微微一笑:“世子爷说的,我都记下了。”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吃完晚饭,纪棠去沐浴,魏叙走到书架去找书。
她的书架上,全是《女诫》、《女训》、《女论语》之类,他知道这是成亲后母亲送来的,要她每日研读。
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书页是全新的,根本就没有看过。
书案上还放着几本书,《博物志》、《拾遗记》,没找到他想看的,只好随便拿起一本坐到灯下翻看起来。
纪棠沐完浴出来,见他还未走,抿了抿唇走过去:“世子爷何时回?我好命人备下斗笠和油衣。”
她这是在赶他走?魏叙蹙了蹙眉,看她一眼:“雨太大,不回了。”
“哦,那我叫人准备热水伺候世子爷沐浴。”
“不必了,来之前洗过。”
入夜后,气温稍微降下来一些,有风从窗外吹进来,虽不甚凉爽,好歹能抚慰些许燥热。
纪棠不再说话,走到一旁看起书来。
魏叙抬了抬眼,烛火下,她容色纯净如玉,一头青丝似泼墨,长睫之下一寸秋波,盈盈清浅胜过明珠。
古语有云“红颜祸水”,他幼年时,父亲为了一个乐坊歌姬,差点被祖父打断腿,母亲整日以泪洗面,闹得家宅不宁。
后来,祖父使了些手段,才断了父亲娶那歌姬进门的念头。
风月场里的女人,以色侍人,惯有狐媚人的手段,那歌姬不过贪恋侯府富贵,对他父亲并无半点真心。
在京城这种伸手就能够到权势荣华的地方,这样的事多不胜数。
烛火噼啪作响,魏叙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回书上。
半个时辰后,阿若进来燃香铺床,放下衾帐后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蚊虫能飞进去,接着换上一壶热茶,掩门退下。
“世子爷,歇吧。”纪棠放下手中的书,去柜子里取出一套里衣。
换好衣裳,夫妻二人躺上床。
纪棠躺在里侧,与他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魏叙皱眉,他不是没在这里歇过,虽然以往也是各盖一床被子,却不会像今日这般刻意回避。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几日她对他有些冷淡。
三年前,她随祖母进府,住在兰和院,原以为是祖母哪位故人的后代暂居府中,不承想有一天祖母当着全家人的面,说,她是他将来的妻。
这门亲事,他内心是抵触的,来历不明一介孤女,嫁给他,不过是贪慕虚荣罢了。
好在她性子沉静,府中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只要她不生事,将来为他生儿育女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旁边传来轻柔的呼吸声,偏头望去,她已经睡着了。
纱幔轻晃,鹅梨香清甜馥郁,魏叙翻个身,闭眼睡去。
——
一夜骤雨,天微明时停歇,院里积下不少水渍,长枪扫过激起层层水花。
魏叙每日早起练武,一杆长枪在他手中时弯时直,或刺或扫或打或扎,一招一式进退如风。
随着一串火光闪过,枪尖划过青石,稳稳扎入泥土。
阿巳连忙递上巾子和茶水,爷昨夜未回,他天未亮就过来候着。
“世子爷,梅子汤好喝吗?”阿巳一脸嬉笑,他从昨日就惦记上了,也不知还有没有。
魏叙睨他一眼:“想喝?”
阿巳点头。
“想喝就去找阿若,我手里可没有。”
“得嘞!”
魏叙将巾子丢给阿巳,折身回屋,一套枪法打完,出了满身汗,属实畅快淋漓。
沐完浴,纪棠为他束发更衣,镂空银冠配上银灰色流云纹薄袍,再系一条玉带,整个人萧肃端雅如松下清风。
人中龙凤,不过如此吧,可惜,他非她良人,纪棠想。
穿戴完毕,转身叫阿若摆饭,魏叙淡淡一句“不必了,你自己吃吧。”随即抬脚出门,正在院中喝梅子汤的阿巳见状,急忙大步跟上。
吃完早饭,纪棠出了门。
魏家在城中有一家酒楼,是老夫人的陪嫁,之前一直是永安侯和孙氏在打理,纪棠进门后,老夫人直接将管理权交给了纪棠。
孙氏对此耿耿于怀,也越发不待见她。
一个乡下来的孤女,能嫁入候门已是天大的福气,没想到连家中产业也要染指,孙氏认为是纪棠花言巧语蒙骗了老夫人。
到了珍福楼,掌柜把这个月的各项账目都搬出来,纪棠仔仔细细核查了一遍。
“天气渐渐炎热,我上次说的冰镇类饮食准备得如何?”
“少夫人请看。”掌柜把一个册子摆到纪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