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俞安一想也是,他那时最势弱时尚有几个人仍站在他后面,此时已经渐入佳境,还怕甚了?
秋雨越下越大,严彭望着窗外,忽然问:“若是殿下与十三年前的陛下易位而处,殿下会翻脸无情,斩草除根么?”
方俞安有些迷茫:“突然问这些做甚?”
“看起来,陛下还是厌恶党争的。”严彭道,“可惜陛下尚是皇子时,身不由己。身登大位后,似乎也想过改变党争。可是……”
“可这哪是甚轻松活?”方俞安一笑,“有些心肝的人自然就厌恶党争,毕竟不是谁都喜欢乌烟瘴气。”
严彭摇摇头:“白阁老教了陛下快三十年,到最后已不是在确立立场或是搏得利益……已经化为他的本能一样了。有时候白阁老会为了一件事而用尽手段,到最后该享天伦之乐时,才发现已经抽不出去身了。”
“玉声说得如此详细,我还以为你是那白治珩转世呢。”方俞安把之前吉祥采回来的各式各样的花拿了出来,“无论何时,逝者已矣,我们又能有甚法子?只得不走前车之鉴。”
严彭半晌没说话,直到吉祥大惊小怪地纠正方俞安的错处,他才回过神来。
方俞安想做些花糕什么的,因为他发现,每次只要严彭一来,如果是纯来蹭饭的,或者事情没什么紧急的,他都会带着杨芳斋的点心。
所以一来二去的,那点心像是什么祥瑞似的,王府上的人一见着点心就心情舒畅。后来不知怎么的,就都爱吃了。
“这个得如此放,”严彭一伸手,连忙拿过被方俞安戕害的花瓣,“殿下还是好好歇息,让在下来罢。殿下想吃甚?”
然而方俞安今天却格外固执,死死攥着花瓣不放手:“不行,我要自己给你们做!”
严彭哭笑不得:“殿下记着党争害人害己便好了,其余旁门左道还是不要学了。”
雨还在下,尤其是方晏清的头上,仿佛阴得能漏水似的。
高瑞没敢坐着,沉默地立在一边,堂堂首辅,此时竟然也抬不起头来。
“当年白家不就是您与令先尊共同处理的么,如何还会被一个御史给难倒?”方晏清最后还是选择了怀柔路线,可声音依然低沉,“首辅大人啊,我们这次可是错过良机了!”
高瑞没言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除了雨声,方晏清听见了脚步声。然而来者似乎很急,砰一声推开门,凉风顿时让屋里的人打了个寒颤。
看清来人后,方晏清有些惊讶:“赵指挥使?”
赵天明连客气都顾不上了,连斗笠都没摘:“殿下,首辅大人,在下找到了一些白家的踪迹。”
然而几个人脸上的神情依然很凝重。
这时候找到白家的人,他们肯定不是来透气通风的,更不可能是走亲访友。
然而方晏清有些疑惑:“按理来说,此事不应该告知父皇么?再如何,指挥使也不该到本王这里来啊。”
赵天明一笑:“殿下,白家蛰伏十三年,您真的以为他们是那么好抓的?”
若是直接告诉了方效承,到时候连个耗子都抓不到,那他也是不想在这个位置上待了。
方晏清心思急转,哪里还有想不明白的,呼吸竟然急促起来。若是……若是真的能把赵天明拉拢到手,那他以后还怕甚啊!
高瑞不动声色地瞟了赵天明一眼,这样趁人之危的嘴脸,还是如此熟悉!
赵天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甚明显地微微一笑,对方晏清道:“若是四殿下不嫌弃在下是个武夫,那在下……愿意为四殿下提供些帮助。”
大雨未曾见小,而且风更凉了些,几乎有了深秋的冷冽。
严彭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身边飞驰过去一队锦衣卫,马蹄溅起的水弄了他一身。他在雨幕里勉强看清,领头的似乎是赵天明的人。
一阵冷风吹过,严彭猛地一哆嗦,忽然惊觉他们去的,好像是北客来的方向!
严彭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便抄了近路赶往北客来,然而等他到时,锦衣卫已经把这地方围起来了。
虽然下着大雨,然而周围不少小摊小铺仍然在兴致勃勃地围观。严彭凑过去:“这位大哥,他们这是做甚呢?”
汉子给他挪了个板凳,又抓了一把南瓜籽:“听刚才那个领头的说,这有白家逆党。多少年的老黄历了,现在才想起来抓!”
“他们说没说哪个是?”
“好像……是哪个唱戏的罢?谁晓得,反正白家都死多少年了,再抓谁还有甚用!”
严彭的笑容消失了,他再待不下去,疾步向北客来的后门走去。
出大事了!他抠破了自己的手心,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刘叔和十二藏得如此隐蔽,怎么会被发现!这让他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