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方俞安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没必要如此上心,但她的孩子……没有这个福分了。
在延元年时,方效承还不是皇上,那时身陷党争的乱局中,也没多少时间关照家里。结果齐贵妃先后生下三个孩子,竟然全都早夭了,一个也没留下。所以现在看来方晏清虽然是年齿最长的,但并非长子。
因为皇后一直不怎么受待见,加上她的娘家人都被方效承收拾走了,孩子也被扔回封地了,所以方晏清才能大摇大摆地走到台上来,而没有一个嫡子与他作对。
不过由于孩子接连早夭,齐贵妃的身体损伤也太大,所以那之后,她便不能生育了。
方效承虽然过着三妻四妾的奢靡生活,但并非看见一个喜欢一个,他对齐贵妃的感情非常长久,加上商原一战,一同走过鬼门关的人,意义非同一般。
“这次恩科风波很大,好在齐家的孩子没有搅和进去。”方效承道,“齐家家风名不虚传。”
“陛下过奖了。”
“这并非过奖,”方效承让她坐到自己旁边,“齐家的家风在哪都不差,爱妃教出来的孩子也是好孩子。”
齐贵妃弯了弯眼角:“俞安性子闷,不爱言语交谈,平日里和我也没几句话,陛下能够体谅他……臣妾感激不尽。”
方效承轻叹一声:“按理说,这样的孩子,到哪都是好孩子,怎么……武宁不中意呢?”
原来是此事。齐贵妃心里有底了:“陛下说的可是商原侯家的武宁郡主?那位郡主臣妾有所耳闻,驰骋疆场,英姿飒爽……是位豪杰。”
“是啊,可那样好的女孩儿,若是一直在黄土荒沙中,岂不是埋没了大好年华。”方效承道,“可,总不能嫁到老四那做妾啊!”
商原侯家的姑娘不好好对待,那西北还能平稳么!
“郡主今年十六,年纪还小,陛下可别心急……这女儿家的事,可得慢慢磨。”齐贵妃笑着为他斟茶,“再者,郡主眼光高着呢,俞安资质平平,哪里能配得上那样的好姑娘!”
钟雨眠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来安排去的命运,她正坐在方俞安王府的房顶上望天。
然而一边的严彭就没那么轻松了。
“郡主啊,您要是实在没事做了,就帮在下到屋里看看,”严彭擦了一把汗,“还漏不漏雨了。”
钟雨眠不动。
严彭轻叹一声,认命地准备下去,然而却一脚踩空,险些摔下去——梯子没了。
那边传来钟雨眠爽朗的笑声。
严彭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人啊!王爷王爷不干活,还得他来补屋顶!郡主郡主没个正形,还抢他梯子玩!
“你那天翻墙翻得不是很利索吗,怎么今天不行了?”钟雨眠挑衅似的问,“下去吧!反正我是不会动的!”
严彭:“……”
“好,”严彭拖着长调,“只要郡主呢天天给在下抓药煎药,在下这就下去干活。”
钟雨眠撇撇嘴,终于扛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那……那你陪练!”
怎么还记得这事呢?严彭十分无奈:“郡主,今天是在下休沐,所以能来这给他补补屋顶,你可别以为在下每天都不干正事啊!”
“对对对——”钟雨眠一摆手,下面的吉祥立刻把梯子搬了回来,“就本郡主一个闲人,每天甚事不做——”
“谁说的,这不就有事了!”
这一声可比什么都有用,钟雨眠像一株浇了水的绿萝,一下蹿了起来:“小长安!”
严彭反应快,猛地一矮身,堪堪躲过蹿过去的钟雨眠,心有余悸地抓紧了梯子。
“殿下啊,屋顶补好了。”严彭拍拍身上的灰,“您这王府是有多少年没修葺过了,怎么看着比京郊的人家还落魄些!”
方俞安正试图把一个碎得不成样子的博古架修好,也显得十分狼狈:“自从我住进来,就没人再管过了。唉,时运不济,如今竟然也囊中羞涩,还要玉声来打下手。”
严彭轻笑:“应尽之责,殿下客气了。”
言罢,他又开始帮着方俞安修博古架。
院外是常安和钟雨眠交手过招的声音,如今虽然日渐暖和起来,但这是间厢房,依然十分阴冷,没一会严彭的指尖便像被抽走了血色似的,十分苍白。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一人占着破碎博古架的一边,专心致志地干着手里的活。
外面终于消停,然而还不过片刻,常安那大嗓门便嚷嚷起来了,十分聒噪。
方俞安轻叹一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然而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烦躁,反而在这杂乱的地界找到了一丝岁月静好的味道。
“这上面要不得了,”严彭皱着眉,要不是方俞安知道他在做甚,一定会以为博古架里有一堆卷宗和一具尸体,“殿下,把上面拆了,下面好的留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