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俞安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后反应过来:“方晏清?高瑞是为了他?!”
屋里一时沉默,良久乌晟才开口:“殿下,高瑞晓得自己起复无望,怕是要鱼死网破了。”
然而方俞安冷笑一声:“谁是鱼谁是网?他要背水一战,也不问我答不答应。”
乌晟十分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和刚才的无措与凝重不同,方俞安此时几乎是耀眼的,好像有甚莫须有的底气,能对抗天诛地灭一般。
“过不了半个月便是我的加冠礼,我猜方晏清那个时候就会动手。”方俞安看着那一点摇曳的烛火,像是神魂都被吸走了,“湖州太远,我顾不上,只能靠你们自己稳住,有把握么?”
乌晟点点头:“我回去便好,那京里……”
“京里自然不用你们操心,”方俞安道,又转向朱颜,“松江要不太平,你这几日在我这待着可好?”
然而朱颜摇摇头:“迟先生还在那边,我得回去。”
“回高瑞那送死么?”方俞安轻笑,“小姑娘,我还活着呢,不必你这般不惜命。”
朱颜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话来。
“朝廷都御史自然会去,不过禁军跟不跟着……就得看陛下欢不欢心了。”
松江的天灾人祸最后捅到了方效承这里,据说吕炳德气得不轻,原因是这折子他从头到尾只是听说或有其物,直到方效承单独找他商议此事他才确信这东西在。
可已经晚了。
但吕炳德反应极快,这一步失了先机,剩下的就绝对不会轻易松口。
“陛下,高首辅可还在松江,现下朝廷不是还在改制么,人手紧缺,走不开……”吕炳德试探道,“不如就叫高首辅来处理。”
方效承眨眨眼,似乎才想到还有高瑞这么个人。
现在殿里没有别人,否则吕炳德不敢叫得如此放肆,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提起高瑞。
“有理,高卿还在松江。”方效承喃喃道,“只是他还在孝期,恐怕不宜出面。”
吕炳德见他有松动,再接再厉道:“陛下,松江本就多灾,此次不过是天象有异,陛下已经祈福斋戒过了,想来……不会太过严重的。”
方效承沉默片刻,迟疑似的点点头:“吕卿说的倒是在理……”
吕炳德轻轻一笑,方俞安到底是年轻人,思虑不周啊,这还如何与他们抗衡。
这样想着,吕炳德出宫时脚步都轻快了,然而出了宫,说好的一起去北客来的潘卓却不见了影子。吕炳德有些疑惑,然而又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见着的胡人,不禁叹了口气。
好好的,干嘛非要勾搭胡人!吕炳德靠在马车之中,有了些困意。中原要甚没有,非要去外敌那里虎口夺食,早晚栽这上面!
自以为一切顺利的吕炳德美滋滋地满京里闲逛,然而方效承却并不是对派都御史一事而动摇。
他想起了之前,齐贵妃讲的,路上高瑞母亲的棺材板被掀起来的事。
此事一定是人做出来的,北原那么大的风也不见得把白湘昇他们吹出来。
高瑞母亲的死有问题,但想把这件事翻出来的人到底是谁,有甚目的。
扳倒高瑞么?这是有多大的口气!
正好,既然有人想弄清楚,那方效承也禁不住好奇,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仁,去叫邹季峰来。”
邹季峰直到看见了皇上本人,还依然是一头雾水。松江的事他清楚,只是没过多去管,谁晓得这差事竟然被推到自己手上了?
嫌京兆尹事太少了罢?
“回陛下,这松江天灾人祸,自然由松江知府处理,常平仓与朝廷发放抚恤,臣……”
“非是叫你管,”方效承打断他,“朕要派一位都御史去,来问问卿,有无甚好人选。”
啊?邹季峰更加迷惑,为何都御史要来京兆府找,御史台不是一抓一大把的愣头青准备为您出力吗?
“这,”邹季峰战战兢兢,“陛下也清楚,这京兆府中多是些办案子的小吏,如何担得起都御史一职?陛下还是到御史台中……”
方效承摆摆手:“不不不,这次赈灾是次要,朕是有一桩案子想要卿挑个稳当人去查。”
邹季峰心里一沉,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事关重大,还望卿替朕,挑个可靠之人来。”
邹季峰走在空荡荡的宫道上,反复思考着方才的话,始终不明白到底是甚意思。
怎么的,松江有人顶风作案?那只能是高瑞了,难道还要让他挑一个能把高瑞弄垮的人吗?
以邹季峰狭隘的见识,除了方效承御驾亲征,恐怕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可靠之人……我哪找可靠之人啊!邹季峰暗自苦笑,然而忽然灵光一闪——也不是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