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秋如何还见外呢?”刘凤枝拿着筷子,提醒他一句,“再不吃,饭菜可就要凉了。”
戚逢点点头:“是……栖梧先生,这猫真漂亮,它有名字么?”
“这是在玉声小时候养着给他玩的,他没给起过名。”刘凤枝招招手,白猫便乖顺地走过来,一跃趴在刘凤枝腿上,“我以为他年纪小,我与少岩又不能整日陪着他,所以才养了这猫儿。”
严彭……玩猫?戚逢眨眨眼,他觉得就算现在有人告诉他高瑞跳江了,他也能信。
“谁晓得这孩子独得很,对猫儿爱搭不理的,最后还得是我来收拾烂摊子!”刘凤枝无奈地摇摇头,轻笑一声,“他心思重,对这些小东西无甚兴趣……”
心思重倒是真的,戚逢想了想,他总有一种错觉,好像严彭生下来就是这般模样心智。
可那怎么可能呢,哪有人生下来就甚有了解的。
“栖梧先生,我有些疑问……思来想去,还是问您最合适。”
刘凤枝撂下筷子,一边低头捋顺着白猫的身子一边道:“我晓得你想问甚,只是我也不甚清楚玉声的身世。”
这下戚逢愣住了:“什,什么?怎么会连您也不清楚!”
“景平二年,我外放湖州,途中遇上了一伙盘踞已久的山匪,险些连命都没了。”刘凤枝在回忆起往事的时候,眼中总像是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叫人看不分明。
“后来那伙山匪忽然不战自退,我在马车里冒险看了一眼,只看见了几具尸身倒在那,还有一群人在不远处举着火把。”
“真是胆大包天!你们晓得此人是谁就敢截?再者,前几日才立的规矩,现在就忘了?!”
那个在远处大喊大叫的人就是乌晟,他袖口粘上了一点血,可刀却是干干净净的。
然而杀人似乎并没有震慑住这群人,领头的反而十分嚣张:“你算哪根葱?我们奉孙老板的令来这条路上讨生活!你敢断我财路!”
刘凤枝庆幸自己遇上了他们的内斗,否则今天还真的要交代在这了。他带的人只剩几个,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到湖州。
领头的似乎还在耀武扬威,然而话说了一半忽然没了声音。没过片刻,便有人轻轻掀开了刘凤枝的车帘:“栖梧先生,您还好罢?”
乌晟再如何温柔,到底也是沙场之人,刘凤枝没敢说话,然而眼神一瞟,却看见了一个小孩。
乌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栖梧先生见笑了,我是个粗人,只会打打杀杀的,没吓着您罢?哦,这个是我表弟……早,早就听说您的大名,我也不想让他和我做一般营生,您看……能不能就当收了个小书童?”
这突兀而荒唐的请求给刘凤枝砸晕了,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那个时候,刘凤枝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以为是乌晟带来的。后来他才连蒙带猜地清楚,是严彭一刀抹了那领头人的脖子,还顺道料理了这背后的推手。
在刘凤枝的印象里,严彭的眼神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似乎一直是那般冷静,不像个孩子。
十几岁的孩子,大多数还在读书,连宅院外面长甚样子都不晓得。
他的父母呢,他的兄姐呢?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替他遮风挡雨吗?
“我也曾直接问过他,他答得也十分痛快,就是白家故人,不曾有甚掩饰。”刘凤枝轻叹一声,“可能是彼时我已致仕,不会有人来找我麻烦,他才肯如此痛快。”
戚逢依然皱着眉,当年白家族系庞大,景平元年乃开朝之年,所以并未株连太多,所以当时不少白家人都隐姓埋名销声匿迹了。
然而现在想想,又未免消失得太干净了些,恐怕是被人雪藏看护起来了。
是严彭么?他真的只是白家随随便便哪个后代,因为前辈大多陨落,所以不得不出面?
戚逢这么想着,忽然有个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然而被揣测着的严彭,此时却无所事事地逛着京里的大街小巷。
他不是不想去方俞安那里,只是脖颈上的伤看上去还十分骇人,再等几天也不迟。
可这一空闲下来,竟然无处可去了。
师父那不行,带着一身的伤,去了得先挨一顿数落,老人家上了年纪,再给他弄出心病来。
这些年京里的变化不大,严彭按着自己记忆里的路走着,发现所到之处依然很熟悉。
窄巷,人家,宅院……好像岁月从未过去,他再走几步,就又能回到家。
然而路尽头只有一片狼藉的废墟。
这里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了,似乎早就成了被人遗忘的断壁残垣。然而严彭站在那,还是能够一清二楚地看见它曾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