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由不得严彭,他不想待也得待。
镇抚司里鲜少有窗子,在漆黑一片的囚室里,除了一根早已燃尽的烛火,其余没有一点光亮。人在其中根本感觉不到时间变化,每一刻都被无限地延伸,伴随着身上的剧痛。
严彭的意识已经不甚清醒,他只觉得冷,手上确实是冰凉的。可他自己摸额头,却是滚烫的,几乎能取暖用了。
是快要死了么……严彭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却有些不好办了,死了就麻烦了。
要给乌晟托梦才成,哪里有当面吩咐快呢。
大门再一次吱呀一声,随后便是一双手想把他拖出去。然而他依然厌恶地拍开挣开,晃悠着站了起来:“我长腿了,不劳烦各位。”
等把他“请”上铁链,赵天明得意洋洋地晃着手里的血玉牌:“你猜,这是甚?”
虽然在意料之中,可严彭还是故作惊讶,并且十分适时地表现得惊恐。
赵天明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严玉声,实话实说我确实很佩服你。胆量超群,并且丧心病狂。可惜了,我还是把这东西找着了。”
严彭像是黔驴技穷了一样,默不作声。
“唉,不过那位白家的少年,依然是抵死不认你呢。”赵天明惋惜道,“真是情谊深厚,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了。”
话音刚落,两个锦衣卫便拖进来了一个人。
看起来赵天明很是顾忌,他身上并未有严重的伤,只是左眼是瞎的。
赵天明掐起张知节的下巴:“你给我看好了,他是谁。”
严彭想笑,可意识却不听话,慢慢地沉了下去,好像有甚莫须有的水鬼拖着他似的。
看来赵天明手里的销骨不是假货。严彭迷迷糊糊地想着,咬破了舌尖,勉强不再睡过去。
耳边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听着忽远忽近的,也不甚清楚赵天明到底做了甚,反正张知节的惨叫倒是如雷贯耳。
赵天明凑到他近前:“我是头一次见着,串供串得如此一致的。这一宿不好过罢,我告诉你啊,宫里还有销骨的解药,你告诉我他到底是白家哪一位,我就让你立刻脱离苦海。”
严彭只是笑,也不说话。赵天明终于失去耐心,找准一处几乎见骨的伤口,抽出刀便猛地插了进去:“老子要没耐心了,别让我弄死你!痛快说了就能活命!”
有甚好说的啊,严彭就着这钻心的疼,总算清醒了一些:“我……不认识,他……你,你抓错了……”
赵天明终于失去耐心,直接将整个匕首没入了严彭的伤口里:“娘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说回来……指挥使,如此着急找那……那莫须有的白家人,是要做甚?”严彭的声音快抖碎了,可赵天明还是觉得他语气中有些嘲讽,“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上……对不对?”
赵天明的脸色变了变,又看着一直在扬言宋清弋不会放过他的张知节,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如果张知节真的是白家余孽,那么依附高瑞,挑拨开两个人的关系,就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了,干嘛还要绕一圈?
可这视同谋逆的血玉牌是在他那找着的,人也是他亲自命人从北原抓的,如何会出错呢?
还是说……有人在一直牵着他往坑里走?
他太心急了,反倒欲速不达。
可现在除了硬着头皮查下去没有甚法子,折子已经到了方效承手里了。
“你怕,自己那些事……会传出去……”严彭的眼神近乎疯狂,“随便说一个,就……够你死一百次了!”
赵天明猛地转过头。
“白家军甘西谷朱逸飞将军麾下……麾下副将,赵合原,是你罢?”
这几个字像是几把刀子,精准无误地插在赵天明心里最软的地方。他那一刻竟然不晓得该做些什么,完全地愣住了。
严彭丝毫不怕对方火气上来直接灭口:“您在这玩……贼喊抓贼,有意思吗?”
赵天明猛地拔出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尝尝,甚叫做痛不欲生。”
“你不敢,”严彭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我要是横着出去,下一刻……皇上就会,就会晓得你……到底是甚货色……呃!”
赵天明的匕首再次插进那道伤口搅和着。
可赵天明却愈发地惶恐,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走到了末路。
可是明明当年,朱逸飞为了不让将士们遭到牵连,早就一把火烧了军中军籍。为甚还是会有人晓得,明明甘西谷只剩他一个活人,怎么会……
“老大!禁军来了!”一个锦衣卫匆匆跑进来,“他们太嚣张了,这是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