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的处境,便岌岌可危了。
而至于旁的事呢?在这件大事的遮盖下,反倒显得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他忍着身上不适,抬头迎向太后。
“太后面前,臣侍不敢强辩。此刻夜深,陛下想必议事将毕,出了这样大的事,必要赶来。若疑我有毒害沈君之罪,大可以等待陛下发落。只是另有一件要事,也该一同禀告陛下。”
“你要说什么?”
“今日宫中,有外人假扮宫女混入,形迹可疑,必要追查到底。”
太后坐在高处,与他对视。
一双稍显老态的眼中,精光四溢,他亦强打精神,分毫不让。
片刻,却听座上之人低笑了一声。
“哀家还道是什么。此事,萧昭仪不是早已命人去搜了吗,方才你跪着时,便已来报,说是人已经找着了。”
顾怜反倒一时错愕,“找到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太后从眼帘后面俯视他,“顾君,敢去认一认吗?”
他飞快地回想了一番,在兰林宫门外,与那怪异女子擦肩而过的场面。
此人相貌不寻常,迥异于宫中婢女,使人印象深刻。假如此刻再见,想必是不会认错。
尽管他心里隐约觉得,凡事还是等许清焰赶到,方才稳妥,但又无法驳太后,于是只能点了头。
太后身边的侍人出门,吩咐将人带上来。
顾怜满以为,会瞧见那个精壮凶悍的女子,却不料,被抬上来的,是一副担架。
“这……”他一时都惊得不能言语。
太后挑了挑眉。
“是在太液池里发现的,捞起来的时候,便已经死透了。大约是眼看宫门落锁,插翅难飞,自知被捉住了也是一条死路,索性畏罪自裁罢了。人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还要不要认,顾君可自己想清楚了。”
顾怜咬紧牙关。
担架上的人,脸上蒙着白布,身上倒的确是一袭宫女服色,湿淋淋的,还往下淌水。瞧着身形,和手上肤色,是与他先前撞见的那人极像。
人死后,气味是会立刻散出来的。
他怀着身孕,格外敏感些,即便极力屏息,还是止不住胃里的酸意,一阵阵向上涌。
他握了握拳,坚持道:“要认。”
“顾君可不要勉强。你肚子里怀着的是皇嗣,万一被惊着了,有个三长两短的,旁人还只当是哀家苛待了你。”
他只忍着反胃,沉默地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抬尸上来的宫女,便将白布一掀。
在看清底下那张脸的瞬间,顾怜一下背过身,扑倒在地上,忍不住地干呕。
那张脸上,被割得横七竖八,血肉模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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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就要在太后面前撒狗粮。◎
顾怜跪在地上, 极力掩着口鼻。
只听太后的声音不紧不慢。
“哀家方才便道,不该让你认,谁知你偏是个性子倔的。弄成这般情状, 转眼让皇帝瞧见了, 还要以为是哀家存心为难于你。”
“你称这宫中有外人混入, 从沈君的兰林宫里走出来, 哀家却也不敢全信,平白冤枉了谁。”
“太液池底的怪石多,这尸身坠进去, 脸上碰擦得不堪入目,面貌都不可辨了。也说不准是哪一处当差的宫女,没长眼睛, 脚下不仔细,自己跌进去的。”
“罢了, 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就算要画像寻人,都没处画去, 只能趁早拖去乱葬岗了事。”
说着, 极嫌弃地冲那抬尸的人挥挥手。
“快些抬了走吧, 这样腌臜, 多瞧几眼,今夜都睡不安生了。”
那些人领命, 原样盖上白布, 抬了担架下去。
殿内的侍人松开紧皱的眉眼, 忙不迭地捧来香炉, 驱散恶气。
只有顾怜仍以手支地, 呛咳不止, 脸颊憋得通红,眼角都沁出泪水来。
太后是有意的。
那名来历不明的女子,应当是一名死士,眼看宫门紧闭,不能逃出,为免被捕落网,给主子招来灾祸,而甘愿一死以断绝线索。
而旁人又添了一道手笔,将其面目毁去,不可辨认。
如此,便是真的死无对证。
能在宫中做到这般狠绝,她背后的人是谁,此行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大约也可以猜想了。
太后与齐王,和沈兰溪,向来都是绑在一条船上的。眼前这是有意在帮着毁灭罪证,抹去痕迹。
而试图挡路的任何人,都会被毫不留情地除去。
方才故意让他撞见面目全非的尸体,只不过是最简单的恐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