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舟鲜血淋漓也没有松开她,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禁锢自己的双臂骤然松开,松似月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肯让顾之舟看她的脸,脸颊深深陷进胳膊肘,整个人像风中的落叶一样,顺着墙壁一点点滑落下去。
她爱得太卑微。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顾之舟抬起手臂,条件反射一样想把她搀扶起来。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松似月就呜咽地开了口:“饶了我吧,之舟……求求你……”
饶了我,不要再给我无谓的希望。
不要再让我误以为你还爱我。
顾之舟愣住了,喉咙干涩,口腔疼得如同火烧。
松似月上一次在自己面前这样脆弱无助,还是叶喜重伤的时候。
顾之威结婚,对她的打击这么大吗?
半个小时之前,他还想跟她说不离婚了,还想跟她生孩子,地久天长地过下去。
两人一站一蹲,心里都是一片冰凉。
正在这时候,松似月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护工态度恭敬:“松小姐,您要过来吗?”
松似月抹了一把眼泪,缓缓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我已经到了,马上进来。”
“好的。”
挂上电话,松似月整个人也清醒了一些。
磅礴的怒意淡去,随之而来的平静,给她温婉的气质平添了冷意。
顾之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
这样的松似月不仅让他陌生,还让他隐有点害怕。
顾之舟三十岁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害怕,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
常年上位者的敏锐又告诉他,此刻绝对不能跟松似月硬碰硬。
“我跟你一起进去。”顾之舟说。
松似月呼出一口热气,没有拒绝,抬腿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松似月刚推开门护工就起身迎了上来:“松小姐您来了,这位是?”
照顾植物人很辛苦。
不是所有人都做的长,上一个护工自己辞职了。
这个护工是半年前松似月找来的,她不认识顾之舟。
松似月依旧不想说顾之舟的身份,只含糊应了声:“我朋友,顾先生。”
“顾先生您好,”护工说礼貌地说道,“我去沏茶。”
“不用麻烦,”松似月说,“他看看就走。”
护工没有坚持。
“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里守着。”
“好的。”护工拿了大衣,对松似月和顾之舟颔了颔,开门走了。
植物人不能进食,本来应该憔悴。
但叶喜的状态却很好,高级营养液把她滋养得红光满面,安详得像是刚睡着的样子。
顾之舟和松似月都没有说话。
空气静默无声,只有机器运转发出轻微的声响。
顾之舟安静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松似月坐在床边给叶喜按摩胳膊,留给顾之舟一个倔强拒绝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顾之舟微微叹了口气:“那你早点休息,别太累,我先走了。”
“好。”松似月没有回头。
“那……”顾之舟脚步顿了顿,“你明天几点下班?”
“明晚没有排练,五点左右。”
“那我接你去。”顾之舟说。
松似月手微微一顿:“要去办理离婚手续吗?我可以争取早一点……”
松似月没有说完。
病房门不轻不重「啪嗒」一声,顾之舟走了。
松似月闭了闭眼,慢慢低头,把额头贴上叶喜冰凉的手背:“妈妈,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眼泪从指缝间无声的滑落下来。
把叶喜冰凉的手背烫得抖了一下。
松似月难得睡了一个整觉。
早上醒来的时候,叶喜的床头放着一大束烂漫的百合花。
小几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蒸饺,清粥小菜一应俱全。
她以为是护工买的,洗漱完就欣然吃了起来。
吃完后,护工才提着包匆忙进来:“松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太堵车我来晚了。呀,已经吃上了?我还给你买了早餐……”
“我以为是你买的。”松似月诧异。
“不是我。”护工摇头。
松似月开门准备去问问护士,迎面就碰到谭阳意气风发的脸:“味道怎么样?医院的食堂,我让主助理顺手给你也拿了一份。”
“谢谢你,谭医生。”松似月有点局促,她不习惯别人的殷勤,“不客气。”谭阳轻描淡写应着,大大方方跨进病房,熟练的拉过点滴上的记录本翻阅起来。
“消化内科主任还查护理部的房?”松似月问。
“哟,”谭阳笑了,“还记得我是消化内科主任,看来松小姐对我也不是一点兴趣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