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问题,曾经郑德海也问过邵棋。
那时她已经是皇后,魏璟为她不设后宫,皇后中宫高悬于后宫之上,而邵棋本人又处事果决、治理有方,本朝没有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魏璟乐得让她参政,所以满京城都经常盯着中宫动向——这往往是皇帝圣旨的先兆。
似乎世人默认,君心难测,唯独皇后一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摸着龙脉。
所以郑德海也时常向邵棋讨教。
“你觉得他那时候为何不登基?”邵棋正在看京城里新发行的话本子,听到这个问题,她抬起了头,笑着反问。
郑德海琢磨了一会,试探着出声:“陛下少时便常被岳老夸赞品性正直,素来端庄温厚,所以遵礼而为,奉行孝道……”
邵棋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你们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那他也太能装了,”她语气调笑,“他可不是为了尽孝,恰恰相反,先皇那么爱权的人,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权力被一点点收走,不是比死还难受?”
郑德海听到这,心里咯噔一声,莫名觉得脖子有点凉。
完了,听见不该听的东西了。
陛下不会把他灭口吧……
而邵棋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话本上,随意道:“反正你们陛下他那老爹也不是什么好玩意,父子俩过招,谁赢谁就当家作主,跟民间没什么两样。”
郑德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说这些话也就您敢说,他稳了稳神情,勉强笑道:“您说的是,陛下他……”
正在这时,殿外的明黄色身影迈了进来。
“朕怎么了?”
郑德海吓了一跳,看见来人,连忙俯身行礼。
邵棋则是专心翻页,头连抬都不抬一下,轻笑道:“正说你坏话呢,你来得可真是不巧。”
魏璟一边摆手让郑德海和殿内的侍者们都退下去,一边抬脚走到她身边,一声不吭地把她手里的话本抽了出来。
低头随意扫了一眼,就看见了什么“将军爱妾”“状元郎糟糠妻”之类的字眼。
他眉梢微挑:“换口味了?”
听见他这句话,邵棋差点没呛死:“咳咳咳,住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系统在意识空间里笑疯了,【之前看成人文学被发现的那一次,将会永远刻在你的墓志铭上。】
邵棋:“……”
她面不改色地扯开话题:“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奏折都批完了?”
魏璟牵住她的手,扶着她站起身,两人慢悠悠地出了正殿,在长廊上闲庭碎步。
“那些琐事没什么好料理的,倒是蒙老,他年纪大了,我看他有要辞官的意思,但他走了,内阁空出来的位子,我心里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去补上。”
“那就暂且空着吧,等你有想法了也不迟。”
魏璟点点头,一边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一边跟她聊着家常话:“还有贤王,他在皇陵那边好像出了点意外,摔断了腿,贤王妃陆氏一直上奏想要我批准他们回京养伤,过一阵子再回去。”
摔断了腿?真是意外?
邵棋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我拒绝了,让他守皇陵是先皇的意思,我懒得掺和这些破事。”
“那挺好的。”邵棋语焉不详,“少搭理那家人,邪乎得很。”
“对了,”她正说着,忽然想起来,“过不久就是高疆的及冠礼,他一直写信让我去一趟江东,大概六月份左右,到时候我去住几天。”
高疆?就是邵棋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干弟弟……
魏璟没见过他人,但是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他拧眉顿了片刻后,神色如常地开口:“江东人杰地灵,这么好的地方我也没去过,我和你一块去。”
邵棋好笑地瞥他一眼:“早朝不上了?折子不批了?”
“那不是还有内阁坐镇么,”魏璟理直气壮,然后咂摸了一下,“看来还是得再招一个阁老,不然到时候我走了人手不够可不行。”
邵棋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想这些缺德事,不由得笑出了声。
两人又携手走了一会,然后邵棋就不知不觉地被魏璟带着绕路绕到了临水阁外——这里比较偏僻,环境清幽,但宫里侍奉的下人们都知道这是帝后两人的另一处居所,没人敢来打扰。
邵棋被他拉进了屋,然后门一关,魏璟看着她一脸无语的神色,忍不住轻笑一声:“怎么这次没骂我?”
这倒是不符合往常规律了,以往他拉着她来这边住的时候,往往会比在寝殿里还要不守礼,每次都气得邵棋揪着他乱骂一通登徒子。
“我只是在思考,你怎么这么喜欢小木屋?”邵棋早就纳闷了。
这里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椅子加上一张床,其他的用具倒是一应俱全,倒像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民间百姓们的住处,很安逸稳定,是这深宫之中的另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