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随手将耳旁的黑发别在了耳后,抬袖之间,素色外衣在肩上滑了一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颈项。
谢璟喉头一滚,眼神暗了暗。
这是白日里无法见到的邵棋,是独属于枕边亲密之人的美景。
他压下心底那股想把孟云听拖出去砍头的冲动,从袖中拿出了一小瓶玉瓶,视线落在了她的侧脸上,那里尚还有些许红痕未消。
“这是玉肌丸,可治夫人脸上的伤痕,我见夫人腕上也有擦伤,应是与白虎周旋时蹭到的,这玉肌丸,还请夫人收下。”
邵棋动作一顿,忽而含笑看着他:“陛下真是有心了,还专门翻墙来送药。”
“时辰太晚,若派其他人来府上,怕惊扰到夫人,也怕有损夫人的清誉。”
“哦?所以陛下就亲自来了?此等爱民之心,着实是令人钦佩。”
谢璟被扑面而来的“爱民之心”给呛了一下,良久,他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女子,忽的笑了一声,毫无遮掩之意,索性承认:“这可不是爱民,是我挂念夫人,担心夫人的伤势,所以在宫里批完奏折,就巴巴地过来了……”
“夫人听到这个答案,可还满意?”他眼睛圆圆的,十分澄澈,但唇角翘起,隐隐泄出些狡黠,话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回轮到邵棋沉默了,她本意是想刺对方一下,半夜不睡觉跑到她这,狼子野心藏都不藏。
然而没想到,论脸皮厚,她是甘拜下风的。
谢璟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看着对面女子的复杂表情,他眼睛弯了弯:“其实,我一直想问,夫人与我是不是从前见过,有种故人重逢的熟悉感……”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打量着邵棋的神色,看她没有排斥不喜的情绪,才接着缓缓说下去。
像是一个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暗探,只不过,谋的是心。
而邵棋当然是明白他那是什么感觉,上个世界日日拉着她白天晒太阳、晚上“输送灵气”的,能不熟悉么。
她想了想,故作不知,说话的语气意味不明:“可能前世是知己好友,按照年纪,是姐弟也说不定。”
在“姐弟”二字上,她的音调格外加重。
系统觉察出了不对劲:【这是又爱上了一个?】
邵棋“嗯嗯嗯嗯”地十分敷衍,张口不带打草稿:【爱上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摁住好好疼爱一顿。】
系统:???
系统被她变态的一面吓得火速下线了。
另一边,谢璟黑眸中眸光一闪,顺着杆子往上爬:“既然如此……我与夫人一见如故,我也没什么兄弟姐妹,那……我叫夫人一声阿姐可好?”
若是小福子在这,必定内心里满是吐槽,陛下您没什么兄弟姐妹,难道不是因为您都给利落地解决了吗?
杀的时候没啥感觉,现在又突然缺爱了?
而邵棋则眉梢微挑,抬眼看向了对面的谢璟,正好对上他清澈含笑的目光。
一个朝野上下无不忌惮的皇帝,此刻竟真的像个乖巧少年,站在她面前,眼神带着一种亲近的湿润感,让人下意识就想要卸下心防。
邵棋忽的笑了一下。
“好啊。”她说。
随着她话语的落地,谢璟眼中的笑意渐渐加深,一双梨涡若隐若现。
“阿姐。”他笑得灿烂,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
“这茶好香。”他摇着茶盏,又饮了一口,语气里不无赞叹。
“你喜欢?那我送你点?”
邵棋没多想,她还纳闷呢,这都当上皇帝了,什么茶喝不到,惦记她这烂茶叶干什么。
她侧头随意瞥了一眼,忽然发现了一点异常。
他手上拿的,是她方才用过的茶盏。
“怎么了,阿姐?”谢璟唇边含笑,对上她的视线,他似是无知无觉,在她的目光中,垂首又饮了一口清茶。
邵棋忽然就感觉他不是在饮茶,是在透过茶盏,碰触她的唇。
“好茶,余韵悠长。”谢璟赞道。
邵棋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闭嘴吧。”
谢璟被骂,脸上更是愉悦,甚至笑出了声,眼尾翘起的弧度勾魂摄魄。
在里屋的这一方天地之间,他们二人相视对坐,心照不宣。
而仍然躺在地上的孟云听,无人关心。
……
文平侯府的颂诗宴,在四月二十日举行,邀请了交好的各个世家的才俊闺秀和一众文人才子,而今年,出身显赫的昌满郡主竟然也出席了宴会。
孟云听很是意外,但也颇有些风光与荣幸。
“郡主,您请这边入座。”
昌满郡主神色矜傲,微微抬起的下巴透着几分娇蛮。
她扫视了一眼四周,也没跟孟云听搭话,就坐在了位子上,眼神视其为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