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毕,他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众人散去。
云层间的星光又暗了些,留在最后的书仪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曲琉裳,终于还是随着众人一道离去。
原地只剩慕从嘉与曲琉裳二人。
曲琉裳看向自己仍被握住的手腕,默了默,道:“你想问什么?”
慕从嘉一直坐着未动,似乎在刻意等着所有人都离开,闻言闭了闭眼,声音弱下去:“不急。”章
他握着剑鞘缓缓站起身来:“你随我来。”
狂风肆虐,掠过枝叶的声音仿佛恶鬼嚎叫,曲琉裳被慕从嘉握住手腕向前走,却隐隐觉得他每一步都极为缓慢。
不同于从前他为了等她刻意放慢的脚步,倒像是……疲惫不堪,步步强撑而已。
蓝色的外衣被风掀起,她压下遮挡视线的衣袖,慕从嘉已拔起地上的剑收入鞘中,别在了腰间。
果然还是她的错觉。
他收剑的速度和力量没有半分滞后,之所以走得慢,大约是……困了吧。
已是深夜,又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慕从嘉会觉得困应该也是正常的。
系统此时已缓过神来,声音不再尖锐,劝说曲琉裳道:“看来男主还没疯,他既然说了要审问你,那宿主好好发挥,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系统,你说我打得过慕从嘉吗?”
“你想对男主出手?”系统顿了顿。
“横竖我也伤不到他,不如试试激怒他?慕从嘉于我而言也是同门,残害同门是死罪,你看上一个这样做的奉吾,不就很利落地被处决了吗?”
系统觉得有道理:“那,你试试吧。”
曲琉裳看着慕从嘉的背影,估算了一番位置,取下发间的发簪,向他的手背刺去。
她刻意从高处向下刺去,这一瞬间足够慕从嘉做出反应躲开。
然而出乎她意料,慕从嘉察觉到发簪带起的那阵风,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手上半分力也没松,仿佛真的要任由她将发簪刺进手背。
那双漆黑瞳孔中隐隐出现一丝裂痕,似是觉得不敢相信,又似是……有一分伤心。
曲琉裳被这样的眼神盯得一慌,她不明白慕从嘉为什么不躲,但她原本就没想过要伤他,匆忙收了力,发簪从他手指侧边擦过。
这一下收得太猛,失去着力点,少女忍不住向前踉跄了半步。
他瞳仁一颤,瞬间转过身来,双手接住了她。
曲琉裳握着手中的发簪,脸埋在他衣袖间,愣了愣。
衣袖微凉,同他的手一样带着夜间寒意。
不待她做出反应,慕从嘉先退后了半步,拉开与她的距离,眼神莫测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发簪,低低道:“发簪不是这样用的。”
发簪的确是不该这样用,可那把带血的刀早已被门中弟子收走,她手中一时无趁手的利器,只得暂时取之一用。
愣神间,手腕被重新握住,他带着她继续向前而去。
系统崩溃了:“……这样都不生气,他还是人吗?”
曲琉裳:“……”
虽说行云宗上下都在说慕从嘉好,可他的脾气好到有些不正常,好到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不理解。
不多时,视线中出现了熟悉的书阁。
处理事务的书阁离令苍的住处并不远,约莫是为了有大事可及时向令苍请示。
慕从嘉带她走进了书阁。
上一回她只在门边站了站,偷偷向深处看过几眼,如今被人带着,才发现几排书柜的最后方竟是一扇门,门打开后是一间内室。
内室之中床榻被褥一应俱全。
看出她的疑惑,慕从嘉淡淡解释:“偶尔事情多时,会在此将就一晚,你放心,被褥自上次换新后,还无人用过,今夜你先在此处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旁的事,明日再说。”
曲琉裳倒没有在想被褥干净与否的问题,眼见慕从嘉要离开,忍不住问道:“方才你不曾躲开,就这么相信我?你笃定不是我,就不怕养虎为患,令行云宗生出更多的事端?”
慕从嘉要离开的脚步一顿。
“有事,明日再说。”
他丢下这几个字便匆匆离开,似乎连解释的耐心都没有了。
身后的曲琉裳还未来得及接上一句话,他的身影已消失在书阁内。
*
折断的树枝掉落在地,被风带着吹向远处,在石板路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慕从嘉走出房间,手扶上门框,紧闭双目,咽下一口血。
他走之前只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势,身上阵阵发寒撑了小半夜,方才接住曲琉裳那一下,险些让他伤口崩裂,险些露出破绽。
不行,暂时还不能让她知晓真相。章
她若知晓,只怕会不安全。
夜袭令苍失败的后果他自然想过,他甚至想好了万全的法子以绝后患,可他唯独没想过,曲琉裳会认下一切罪行,替他承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