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早已西沉,凄清月色下,她走得很快,轻快得像一只飞走就再也抓不住的蝶,眨一眨眼便消失在夜幕中。
恍惚间,慕从嘉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只叫旌云的狼妖。章
彼时他觉得旌云愚不可及,为一个抛弃他的灵溪做到那种地步,小心翼翼藏着一张她的画像,到最后时刻也不愿意伤害她,死得窝囊至极。
彼时他认为,若他遇上抛弃他的人,他必定要亲手杀了对方泄恨。
可如今他才知,并非旌云愚蠢。
这世上,动情者最蠢。
就如他爱上了曲琉裳,即便她不爱他,欺骗他,厌恶他恨他,用尽办法想离开他,他也还是爱她,还是舍不得伤害她。
他知晓她这一走或许再也不会回来,或许再也不想见他,可他还是舍不得。
他只愿她平平安安。
他只卑微地乞求她不要厌恶他,不要恨他。
慕从嘉走进屋,入目最显眼的是一张琴。
她曾长发披垂,坐在月下抚琴,彼时他也满目柔情,渴盼她能教他,他能弹给她听。
琴的旁边是几样他买的零食糕点,几盒胭脂首饰,几册话本。
几日以来,她一次都没有打开过,甚至没有碰过。
案几的桌角旁,还有半坛酒。
那日他买来桃花酒,满心以为她真的会陪他喝,却在最后发现她只想灌醉他,离开他。
她一点也不喜欢他,一点也不想留在他身边。
她不快乐,她只觉得是牢笼。
慕从嘉抬手,手背碰在被曲琉裳打过的地方,大颗大颗的泪无声滚落。
曲琉裳不会再回来了,她也不会再对他好了。
第59章 跟随
夜凉如水, 曲琉裳握着敛息石走出一段距离,来到白日看到剑痕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夜风轻轻撩起她的裙摆,少女静立片刻, 不知想起了什么, 回头望去。
茫茫夜色中, 木屋的方向并未点灯,隐没在一片黑暗中。
她收回目光, 在一颗留有浅浅剑痕的树下, 弯腰正欲将敛息石埋入土中时,看到自己的右手,顿了顿。
方才便是这只手打了慕从嘉的。
彼时她愤怒惊慌至极,那一巴掌打得很用力, 不止他的脸颊,她的掌心亦出现了淡淡的红印。
她动了动手指,甚至觉得有点疼。
曲琉裳眼眶发酸,忍不住闭上了眼。
曾经的他虽冰冷无情,却一直很照顾她, 对她很温柔, 抱她下山都会仔细征求她意见, 喝醉后也不敢冒犯她, 只是小心翼翼吻住了她的发丝,可是方才,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这五日的慕从嘉较之从前仿佛变了个人一样,让她觉得陌生、茫然。
章
她原本是打算认真想一想自己对慕从嘉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可如今她觉得,大抵是不必了。
他让她受了委屈, 她自然不会喜欢他,也不会嫁给他。
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也不再重要了。
曲琉裳逼回泪意,睁开眼睛,将敛息石埋入土中,起身离去。
枝叶沙沙,树影斑驳,少女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轻声来到树下,从泥土里挖出了敛息石。
慕从嘉垂眸,摩挲了几下石头,只觉得触感冰凉,怎么也摩挲不出少女的体温。
好冷。
分明入了夏,他却觉得凉意渗进骨头,令他遍体生寒。
她是真的要与他划清界限,不要他,也不要他的东西。
他又要孤身一人坠入黑暗之中了。
*
刚下过一场雨,地面多出几个水坑,屋檐下的雨珠滴滴答答地淌下。
微风沁凉,冲去夏日的几分燥热。
离行云宗稍远一些的县城里,县民在街上支了摊,又重新开张了。
这之中有一个少女取了纸笔,正在为人画符。
少女一身素衣,长发用一小截桃木枝挽起,脸上的面纱遮去了她大半容颜。
饶是如此,露出的那双眼睛清亮温柔,依旧引人注目,让人不禁遐想面纱下是怎样的倾城。
少女正是曲琉裳。
她是在几日前来到这里的。
半月前她与慕从嘉分开,趁夜去了一趟行云宗。
行云宗的深夜几乎熄灭了所有的灯,一片寂静,她沿着小路来到书仪的房间,却发现书仪不见了。
她悄悄推门而入,看到屋内空荡荡的,没了人气,像是主人有段时日没有回来了。
她低头,用手指抹了一把桌面,果然摸到一层薄薄的灰。
曲琉裳撑住额头,皱眉沉思。
算算日子,书仪似乎是在她假死后便消失了。
为什么偏偏在拿走手镯后?
是巧合吗?
书仪……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和手镯又有着什么联系?
系统一定要她死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