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琉裳沉默片刻,开口道:“慕从嘉,我说过我要离开的,你不放我离开,我便自己想办法,你的结界再强,也不可能坚不可摧。”
他静静看了一会她,忽而轻笑。
她不懂他在笑什么,看到他一步步走近,少女忍不住后退。
直到后背挨上结界的壁,他终于停下,再开口时的声音温柔了许多:“裳裳,没有用的。布下结界的东西出自神界,下界没有人能打破它,连我也不行,我说过的,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紧绷的面色渐渐松缓,努力神情柔和道:“裳裳,今日你陪我喝酒,我很开心,夜深了,我抱你回去休息吧。”
曲琉裳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不可置信。
他说,媒介来自神界,布下的结界无人能打破?
想到那块能隐藏气息的石头,她隐隐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可她没有心思去想他为什么会有神界的东西,满脑子只剩下了“没有人能打破它”。
他好似一字一句都在告诉她,她绝对不可能离开这里。
他伸手想抱她,她下意识躲开,仍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迟迟没有声音发出。
直至此刻她才知晓他要留下她的心有多么坚决,直至此刻她才生出真实感,她是真的被关在这里了。
她茫然看着他,觉得他的面孔再次变得陌生起来,心里的柔软渐渐消散。
他没有抱到她,伸出的手在虚空中僵了一下,眼眸黯了黯,随即又道:“那我陪你回房间。”
曲琉裳手撑着结界的壁,向右侧退了几步,猛然转身跑向房间。
她上了床,用薄被裹住自己,思绪纷乱如云。
她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慕从嘉偏执得有些可怕。
身后的木门发出熟悉的轻响,脚步声在床边停下。
大片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她生出抗拒心理,将被子往上又拉了一些,盖住了脸。
屋内没有点灯,朦胧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面上,室内一片寂静。
慕从嘉似是感觉到她的排斥与抗拒,没有坐下,只沉默立在床边看她。
良久,他道:“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声音又轻又低,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又不知过了多久,阴影移开,木门被轻轻关上。
*
再醒来时,曲琉裳推开门,周围已没有慕从嘉的身影。
她仔细沿着结界又试探了一圈,果然如他所说,结界力量稳固强盛,她甚至找不到媒介所在。
所以,她真的出不去了。
少女按上结界的壁,看着结界之外的一切,眼神越来越冷。
之后几日,慕从嘉依旧会每日来陪她,自说自话给她带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她没有话对他说,对他视而不见,不曾碰他一样东西,他不多时也沉默下去,常常独自坐着陪她一整日。
檐下的风铃叮铃叮铃摇晃,两人之间气氛开始变得僵硬。
来到此处的第五日,慕从嘉带来一盒编织剑穗的材料,在她身后低声道:“裳裳,你为我织一条剑穗好不好?”
语气低落,几近哀求。
曲琉裳没有回头。她想起初到行云宗时,书仪递给他一条剑穗,他冷冰冰地回他不用剑穗。
“你不是对书仪说你不用剑穗吗?”她问。
身后的人怔了怔,似是意外她还记得许久之前的事,回答的语气多出一分浅浅的笑意:“我不要她的,我要你的。”
曲琉裳默了默,转身对他道:“你把结界打开,放我离开,我给你织。”
慕从嘉的笑意僵在脸上,而后一点点散去。
他的手垂下,抿紧了唇,坚决固执地摇头:“那我不要剑穗了,外面危险,他们都恨你,我只要你平安。”
曲琉裳没有太多意外。
她已经知晓与他的沟通皆是无效沟通,他不会放开她。
他怕她遇到危险,可是,这样被困于方寸之间的平安,又有什么意思?
*
一道剑气劈入山壁,卷起大片尘烟。
山顶碎石滚滚而落,在尚未落地时,又被紧接而来的几道剑气震为齑粉,被风一吹,顷刻间散得无影无踪。
蓝衣之人握着剑,目光沉郁。
半朵冰莲远没有一整朵效果好,令苍不会那么快恢复如初。
他已决定等身上的伤彻底恢复,便去手刃令苍。
两败俱伤也无所谓了,暴露身份也无所谓了,只要他能杀了他们,能早日带曲琉裳离开,他都不在乎了。
慕从嘉放下剑,按了按后背隐隐作痛的伤口。
在极地被蛟尾扫过一下,后背狠狠撞上峭壁,直至今日都未痊愈。
没关系的,他只是皮肉伤,令苍却是要重新稳固灵力,调整气息,远比他恢复得慢。这一次,他一定可以杀了令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