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只盼她能等等他,等他报完仇。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害怕曲琉裳会像姝凰一般,死在那些人手里。
他握紧手指,低声道:“除了放你离开,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去做。裳裳,至多两月,至多两月我就能杀了他们,带你离开。”
“你一定要这样吗?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我离开?”少女声音落入他耳中,有几分缥缈。
慕从嘉的手越握越紧:“我不会让你离开。”
视线中的裙角晃了晃,他抬头看到少女站起来,她低眸悲哀而失望地看了他几眼,将手中的几样东西放在案几上,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他身子僵了僵,低声唤她:“裳裳。”
少女没有回头,沉默着关上了门,再一次将他拒之门外。
檐下风铃叮铃作响,与他作陪。
月光在地面拉出他斜长的身影,显得单薄而孤独。
慕从嘉失神望着那串风铃,缓缓站起身,坐在案几后,双手轻轻抚在琴弦上。
他试着拨弄了一下,长琴立刻响起“铮”的一声,尖亢刺耳,在静谧的夜中格外明显,几只鸟雀被惊起,扑腾着翅膀向远处飞去,留下几片绿叶悠悠飘落。
他将琴弦按平,失控地用手盖住了眼睛。
真难听啊。
姝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他却样样都不堪入目。
若姝凰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大约也会很失望。
他果然是姝凰的耻辱。
良久,他放下手,看向木屋的方向。
屋内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即便被这样不堪入耳的琴音吵到,她也没有同他说一句话的意思。
就如今日,她没有戴他送的发簪,没有穿他送的衣裙,之后的礼物也都悉数拒绝。
她是不是开始讨厌他了?
万籁俱寂,星月寂寥,不知过了多久,慕从嘉站起身,犹豫着向屋内走去。
*
曲琉裳点了灯,看到灯下的两根簪子。
一根是他在街边摊位买下的,一根是他亲手雕刻的,两根对于她有着不同的意义,收到簪子那一刻,她确实心生喜悦,可是。
少女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又缓缓归于平静。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发火。
倘若慕从嘉一定要这样对她,那这两根簪子,大约也没有重新戴上的必要了。
他不愿意放开她,那她就自己想办法离开。
门外响起一声尖亢琴音,曲琉裳被吓得一抖,忍不住看向木门。
抚琴之人似乎也觉得这一声格外刺耳,停下了拨弄琴弦的动作,久久都没有动静。
曲琉裳默了默,走至窗边,静静望了一会儿窗外的夜色,看着一望无际的天幕,眸中流露出渴望。
她不后悔帮慕从嘉拿回骨头,也不后悔为了摆脱系统背下罪名,但无论之后有何危险,都是她在做出决定时就考虑好的,她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是去是留也该由她自己决定。
慕从嘉不能越过她本人替她做决定。
屋外响起脚步声。
曲琉裳回神,犹豫一下,转身掀开被子上了床,背着着门闭上眼睛。
似是怕惊扰她,门被轻轻打开,轻轻合上。
脚步声渐近。
带着夜里的寒凉,背后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不多时又低下去。
被褥陷下一些,他坐在了床边。
屋内的烛火没来得及灭,寂寂燃烧,而他好似在借着烛火细细瞧她,半晌没有开口。
她闭着眼,看不到他是何表情,却因他的近在咫尺而乱了几分心绪。
思绪飘荡,她想起方才那声刺耳的琴音。
是了,慕从嘉不会抚琴,他的娘亲没来得及教他,若他没有经历父母惨死,如今约莫也能弹出动人琴音,作出栩栩画像,临风窗下,成为一个翩翩君子,温和有礼。
可惜,没有如果。
曲琉裳怔怔想着,忽而有一片浅浅阴影落在脸颊上。
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她的脸,犹豫片刻,阴影又渐渐移开。
他还是没有碰她。
又是一阵沉默后,他终于低低开口:“裳裳,你醒着却不睁眼,是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不愿意再同我说一句话了吗?”
少女仍闭着眼。
“我取冰莲时,冰蛟告诉我,冰莲十日不用便会枯萎,失去效果,如今只剩最后几日,你要用它吗?”
“裳裳。”他又唤一声,声音发涩,“从前你对长离很好的,如今这样,是不是讨厌慕从嘉?你若不喜欢慕从嘉,我做回长离好不好?”
曲琉裳忍不住叹出一口气,生出一个想法。
她睁开眼,坐起身,看着他道:“我有一件事想让你答应我。”
慕从嘉没料到她会突然起身,握着面具的手僵了僵,眼里却渐渐有光亮起:“只要你不离开,什么我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