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老婆!”
晏小苏满脸被热乎潮湿的毛巾覆盖,神智终于被慢慢悠悠地唤醒。
……她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四肢软绵绵的,像是泡在温水里许久,使不上力气。她眼皮尚未睁开,就已被迫接受了来自外界的毛巾洗礼。
软绒的毛巾细致地擦遍晏小苏的五官,尤其在嘴角处打着旋揾拭了好多遍。
“嗯嗯嗯……”
待湿毛巾离开后,晏小苏披头散发地打了个滚,将小脸向下埋进枕头。
从上方看,像是一团凌乱的黑色海藻球。
“这样睡会呼吸不畅,阿川,你去把小苏捞起来。”外界女声说。
“好的,老婆!”
晏小苏本能地转了转脑袋,在感受到有人将手放在她的被子上时,她立刻向被子下方钻去。
而后,她用逐渐恢复了力气的四肢裹起被子,整个人像白白胖胖的蚕宝宝一样蠕动。
但下一秒,晏小苏就被连人带被抱起出拔步床。
窗外和煦的阳光打在她脸上,拂过一阵柔和的温度,让晏小苏不自觉睁开了眼睛——而后,苏时川放大的俊朗面孔在她眼前出现。
“小苏醒了。身体还舒服吗?”苏时川问。
晏小苏点点头,沙哑开口:“爸爸,我好像做梦……了?诶?”
这是她的声音?!
好像有一只生锈的大铅球碾过干枯大地发出的声响!好恐怖!
她仅有的瞌睡虫被自己陌生低沉的声音驱散,两只无措的小手捂住喉咙,清澈明亮的眼眸睁大。
“爸爸,我的嗓子!”晏小苏弱小无助地扼住自己喉咙,求救似的看着苏时川。
苏时川爽朗一笑,重又把晏小苏连人带被放回床上,宽慰她道:“睡了十几个小时,声音当然会哑,这很正常。”
这时,一旁的晏萤将床头摆放的小鱼水壶拿起,送到晏小苏怀里。
“喝口水。”
晏小苏立刻像往常一样“吨吨吨”喝了几口,总算觉得喉咙清爽不少;她揉了揉逐渐澄明的眼睛,鼻子四处嗅嗅,闻到一股熟悉的潮湿气息。
“今天下雨了啊,雨季总是这样,”苏时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窗旁,已经推开了窗子,“是小雨,不算大。幸好倒是不冷。”
晏小苏动作骤然一顿。
……雨?
这个字立刻把晏小苏拉回了那个奇诡的梦境。
她经历了一宿补眠,身体跟精神本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然而此刻被窗外阴晦天气影响,晏小苏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令人心惊肉跳的车祸现场。
“我不喝啦。”
晏小苏闷闷开口,穿上拖鞋,怏怏不乐地抱着水杯从床上跳下;纯棉睡衣边沿被她下床的动作牵动,露出白白鼓鼓的肚皮,像一块刚蒸出来还散发着热气的馒头。
“为什么会下雨呢?”
孩子撅起嘴唇,转头惆怅地望向窗外的天气。
她突然好讨厌下雨。
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晏小苏的小嘴不自觉撅得更高。
“怎么了?”晏萤立刻注意到晏小苏情绪不对。
自家女儿根本不会掩饰表情,开心时眼睛弯弯,不开心时脸颊嘟嘟,喜怒哀乐一看便知,是个心中所思所想完全透明的小团子。
此时从晏小苏沉闷的神情来看,她明显有心事。
晏小苏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心情低落地绕着手指,用小孩子独有的絮絮聒聒讲述了自己的梦境。
“妈妈,我昨天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是跟今天一样的下雨天,嗯,洲洲哥哥的爸爸在车里,好可怕,车窗上都是、都是他;还有,洲洲哥哥被一双手举出车外……”
她描述时有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然而,随着晏小苏话语的逐渐深入,晏萤跟苏时川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雨天,道路车祸。
李鹤死亡,洲洲幸存。
晏小苏虽然在讲述过程中不停打补丁,但她努力照顾到了每一个细节,甚至将看到的时间都复述了出来。
13:16。
李鹤手表上的数字,至今还鲜明地残存在晏小苏的记忆中。
数分钟后,房间内只剩下晏小苏嗫嚅的声音:“这个梦好奇怪,我现在心情好闷、好难受……”
尽管晏小苏生性开朗乐观,但只要亲眼见过那样梦魇般的画面,哪怕再成熟的大人也不可能轻易摆脱。
下个瞬间,晏萤轻轻把晏小苏抱起,放到了床上。
“这只是一场噩梦,是假的,不要担心。”晏萤蹲在晏小苏身前,与她平视,语调不似往常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