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寻常的茶摊, 实在看不出哪里同别处有不同来。
小孩倒是兴致勃勃,看店家在茶水里加了芝麻,甜枣并有枸杞子和香梨片。
简直是碗大杂烩。
“这样一碗下肚,大概能省了午饭去, 看着都要饱了。”
小孩觉得新奇, 趴在桌上看那店家手法,在那茶汤上撒下一把芝麻, 那茶香四溢,桌旁立刻便是香汤的滋味。
“嘿!真香,桑大哥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桑仕秾脸不红心不跳,在小凳上身子坐得板正,“胡说的。”
小孩与熙宁倒是习惯了,不觉他这说法有何意外。
盖盖在一旁做无语之状,“桑将军说话,一向如此么?”
小孩猛点头,“这算好的,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盖盖疑惑,“哦?”
他似乎应该感激桑仕秾没有半路撂挑子走掉,可他说话过于刚直,叫盖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熙宁将茶碗揭开,深深吸了口茶气。
“确实很香。”
桑仕秾看她两手托着茶碗,素手纤纤,在阳光下有美好的情状,只是抬了抬手,嘴角抿上一口,“喝起来却有些酸酸的,你们尝尝,很有意思。”
小孩紧跟着喝了一大口,咽下去后咂咂嘴,“甜的,芝麻香。”
盖盖比熙宁还要秀气讲究,将茶碗边沿好生擦了擦,似乎有什么瞧不见得灰尘盖在上面。
“嗯——不是什么好茶叶,许是上两年剩下的旧茶,怎么一股腐陈的味道。”
他掖了掖鼻子,有些嫌弃地道,“是不讲究。”
桑仕秾将茶壶重重磕在桌上,“咚”一声响,把盖盖吓了一跳。
他不敢再在桑仕秾面前胡说,这个大个子总是冷脸,怪吓人的,他咕哝一声,“这不是同宫里比么……”
他却并不接盖盖的话,喝完总结一句,“是酸的。”
盖盖谄媚的点头,“是是是,是酸的。”
这时却有几位女眷落座他们几人身边。
桑仕秾较几人警觉,任何靠近几人的陌生之人,他都会不动声色地打量。
为首的应当是位贵妇,虽上了年纪,面上却平和美好,风采不减,应当是位生活极舒心的贵族夫人。
熙宁的位子同这几人最为接近,有年轻的女君落座时不小心同熙宁的小凳撞在一处,赶忙向熙宁道一句歉意。
桑仕秾却将熙宁位置移去了自己这边,将那地方空出单让给女眷安坐。
熙宁这角度方才能将几人看个完全。
那年轻的女君是个极美的人,同贵妇人应当是母女,能瞧出眉眼之间的相似来,只是女君稍矮些,气质也更静好,旁人同她言语,她大多只是莞尔一笑,单应是或不是,很少有大段的说白。
张盖盖看熙宁被桑仕秾调了位置,正觉奇怪,扭身去看却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宫中内侍众多,这对母女没能认出盖盖有情可原。况且盖盖并不供职在几个主要殿阁,外人不常进宫里来,对他恐怕难有印象。
可盖盖是个脑子活泛的。
他一眼便认出这两位便是郎中令许佳家的妇人和女君。
小女君生得貌美,几次进宫来叫他们这群内侍和宫人议论纷纷,早已是名声在外,莫说今日距离如此接近,就是相隔上一里地,盖盖自认仅凭借一个背影也能瞧得出来。
那样脱俗的气质,出众的姿态,可不是寻常女子能比得了的。
连公宫里教养得体的县公主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盖盖情不自禁瞧了好几眼。
心想这样身份的妇人和女君怎的也来茶摊歇脚,定远门西边的雅楼众多,合该上那边去,方才能配上这通身气派。
桑仕秾看他视线不老实,在一旁咳嗽一声作提醒。
盖盖总算收敛,老神在在又品了一刻钟的茶水,待几人已经打算结账走人,他还安稳坐着,半分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熙宁给他眼神示意了下,盖盖恍若未觉,又叫茶摊给他续上茶盏,仿佛要喝到地老天荒。
小孩坐不住,要跑到隔壁去看会说话的鹦哥,也叫盖盖按在了原地,给他点了一盘盐水瓜子,叫他再等上一刻。
这会儿终于将隔壁几人熬走,他给众人指了指那正叫店家结账的几个身影。
“这便是郎中令一家。”
小孩胆子颇大,自盖盖介绍之后视线便一直追随几人而去。
“女君便是你所说的那位,容貌出色的那个?”
确实是见之忘俗,同他完全是两种人。
小孩的话直白又贴切,“郦下城中长得好看的女君颇多,这一个是我见过最好的。”
盖盖和小孩如此形容,连熙宁都忍不住也去瞧了一瞧。
她们几人正要行至路旁,便有印着“郎中令家”字样的车架笃笃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