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人员走上前来,递给晏云栖一封信,笑道:“晏教授,这是今天到的信。”
一听到“信”字,晏云栖的脑袋忍不住“嗡”了一声。
今天收到的信,应当是跟着黄允知乘坐的那艘船来的。
信封上写着:晏云栖收。
是他熟悉的、属于他大哥的字迹。
这封信想必也是经历了重重阻碍才来到了斯诺瓦岛。他此前没有回信,因此也没有告诉家里人他来了这里。家里人的信应当还是寄到了之前的地址,他的秘书简妮在收到信后,大概找到了相关的机构,才由船只将信件送了过来。
晏云栖收下了信,向管理人员表达了感谢,随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外套脱掉,坐到了沙发上。
这次,他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拆开了信封。
信里一开始便是母亲责怪的语气,怪他没有回信,怪他多年不回故乡。
他略有些无奈地笑笑,用掌心揉了揉额头。
而刚笑完,他落在信纸上的目光陡然一凛,整个人一下子坐直,拿着信纸的手不可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
信里说,白巧稚,就是曾经家族安排给他的、名义上的未婚妻,去世了。
她死在了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一个孩子在学堂里不小心摔伤了,她因为担心孩子的状况,便在夜色之中亲自送他回去。但在她独自回家的途中,却不知遭遇了从何处冒出的几个匪徒。
他们抢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侵犯了她,最后将她的尸首扔到了河里。
信上写道:
“匪徒已经伏法,但逝者已去,还望吾弟节哀。”
“因巧稚离去,母亲极为伤怀,身体日益渐微,便知活着便是人生之大幸事。我已劝解母亲,她承诺将不会再为你许亲,只愿在有生之年,能见你归乡探望,否则将抱憾终身。为兄也望,云栖吾弟可寻日衣锦荣归,了却母亲心愿。”
无力感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凝结在心脏,又通过血管往四肢灌注,让他全身都瘫软了下来,
他反复读了好几遍信,才终于将信纸叠好合拢,放进了信封。
这个时候,他仍然觉得不够白巧稚离世的消息不够真实。虽然他们只见过一面,但在他心里,白巧稚是一个热爱生活、更有着自己人生理想的清醒的女子。她不应该被恶人伤害,更不应当就这样湮没在了悲剧之中。
许久之后,晏云栖默默地走到阳台上,望着大雨过后的夜幕。
夜空只有点点繁星,岛上却依旧灯火闪耀。
这一冷一热的对比,像极了他现在复杂的心情。他既悲哀着白巧稚的离世,又对母亲终于放下了执念、放下了他的婚事、不再逼迫他而感觉由衷的轻松。
人啊,在任何境况之下,都还是会更多地考虑自己……晏云栖这样想着。
在阳台上站了好一会儿,吹够了海风,他的心绪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来到书房,取出钢笔和纸张,借着台灯散发出来的暖黄色的光,开始写信。
今天有船入港,相信明天便能将信带到大陆邮寄了。
等写完了信,他找来信封,将信纸装好,随后出门,将信件交给了方才送信给他的管理人员,拜托他明天将信送上船。
管理人员一口答应了下来。
晏云栖感谢过管理人员,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就看到瘦削孱弱不已的黄允知从住宿楼外面走了进来。
她平时显得冷静寡淡的表情,在这一刻就像是多了几分碎裂感,但在这碎裂感之下,又充溢着一种难以名状的亢奋,于是整个人都呈现出了狂热的、梦呓般的质感。
晏云栖还没像以往般客套地打招呼,黄允知竟然破天荒的先开口了,眼神和语气中都带着一些迷离:“晏教授,好巧啊,有空一起去喝杯酒吗?”
斯诺瓦岛上的餐厅在夜间,会少量地提供一些酒精饮品,给岛上的常驻人员及研究人员增加一些娱乐休闲活动。
“谢谢您的邀请,”晏云栖轻轻摇头,“但我晚上一般会早睡,就不打搅你了。”
黄允知并没因为晏云栖的拒绝而生气,反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自语地笑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只会和男人一起出去对吧?就像你和凌怀钧会一起出去吃饭喝酒一样,而我,不适合你,哈哈哈……”
“你……”晏云栖突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张了张口,想要辩驳些什么,黄允知的身形已经绕过了楼梯拐角。
直到现在,晏云栖也终于明白了黄允知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成见究竟源自哪里了。
原来,黄允知一直以为凌怀钧与他妻子、也就是黄允知堂妹离婚的原因,是由于凌怀钧和晏云栖勾搭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