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言双眸通红,可周身上下却不如前几日那般颓丧低迷,眸中仿若蹿起了些火苗,使人不敢抬眼相望。
户部侍郎将这段时日新造的户籍底册统统拿了出来,一一拿给了叶谨言过目。
叶谨言仔细看过,却并没有发现一家三口的户籍,霎时便沉下了脸,与他说:“这段时日,薛朗有没有来过户部?”
那户部侍郎凝神细想了片刻,而后便笃定地摇了摇头,只说:“回叶世子的话,这段时日薛世子不曾来过户部。”
叶谨言再去问了户部尚书刘正,刘正替他斟了一杯茶,也是这般回答。
叶谨言听罢则谢过了刘正,撩开大氅往户部衙门外走去。
一出户部大门,他便敛下了嘴角的笑意,眸中藏着翻江倒海的怒意。
是了,薛朗这厮还不至于如此愚蠢,就算是要替霜儿她们造了文书和路引,也不一定要亲自来户部造册,花些银子在黑市里买下即可。
黑市里的文书和路引向来无源无流,便是他也查询不得任何踪迹。
如今之计,也只有死死盯着薛朗一条法子。
*
梅音公主晨起时连早膳都不肯用,忍着心里的不适去了胡氏房里请了安,便回了惊涛院。
她今日无心打扮,只坐在梳妆镜前静静端详自己的倩丽的容貌。
虽是未施脂粉,可十余载奢靡金石养就的浮华气度却远胜唐玉柔之流许多。
那些人说穿了不过是些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如小猫小狗一般讨讨男人的欢心。
而她非但是嫡出公主,还是叶谨言的正妻。纵使心里有万般不耐,也不愿和唐玉柔之流争宠抢恩。
她以为自己这个正妻已是做的够好了,上孝婆母,下理家事。
叶谨言日日宿在唐玉柔那儿,也不曾与她行周公之礼,她也没有恼怒,不过静静蛰伏等待。
可昨夜里叶谨言向她砸来的酒坛,与那一身怒意凛凛的“滚”,却是戳破了她心里的绮念。
方姑姑瞥了眼正在出神的梅音公主,轻声道:“奴婢已按公主的吩咐灌了唐玉柔绝嗣的汤药,只是……”
梅音公主凌厉的眼风已扫了过来,里头透的冷意险些让方姑姑软了膝盖。
“唐玉柔……唐玉柔哭喊着不肯喝那绝嗣的汤药,还说,世子爷成婚后从未碰过她,只是在人前做出一副宠幸她的模样。”
梅音公主蹙起了柳眉。
方姑姑继续说道:“她还说,世子爷真正的心上人就是那位王氏女,这两日爷如此失魂落魄,也是因着王氏女的缘故。”
话音甫落。
梅音公主手里盘弄着的东珠玉簪应声而落,发出的清脆声响将内寝里伺候的仆人们都唬了一跳。
第57章 霜儿晕倒在他怀里。
江湖在曦光的照耀下掠出几分波光粼粼的底色。
霜儿服侍了王肃正入睡后,便将这几日的脏衣物统统放在了木盆,意欲去舱尾洗一洗衣衫。
才出了船舱,却被候在外头的船正拉住,只说:“这样儿的活计哪儿需要姑娘自己动手?”
说着,便接过了霜儿手里的木盆,小跑着去了船尾,将脏衣物统统递给了那儿的浣衣娘。
霜儿出手大方,且早先把叶谨言给她的银票都攒在了一起,除了在临行前给了秀玉和秀珠一部分外,其余的都放在了身边。
船正颇为照顾她们一家人,霜儿心里感念,给的谢钱便愈发丰厚。
是以船正才会如此殷勤地替霜儿跑腿。
料理好了衣物后,霜儿念及昨日刘玉书替爹爹看诊后推辞不肯收诊金的恩情,心间只觉甚为不安。
她便与船正说:“官船上的小厨房可否借我一使?”
刘玉书虽不肯要诊金,她却不能心安理得地欠了人情,阖该做一碟糕点送过去。
船正听了这话后略迟疑了一会儿,瞥见霜儿袖间的一锭银子后,立时换上了一副笑颜,只说:“姑娘略等等,小厨房那儿人多眼杂,我想去瞧一瞧。”
不多时,船正便赶了回来,笑着与霜儿说:“小厨房那儿如今已无闲杂人物,姑娘可放心过去了。”
霜儿闻言朝他敛衽一礼,将早已备好的一锭银子递给了他,而后便施施然地往船舱中段的小厨房里走去。
说是小厨房,其实不过是一间狭小无比的耳房。
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且案板上还放着好些洗净了的河虾与腌制好的熏鱼。
霜儿问过船正,这些河虾与熏鱼皆是他特地从船娘那儿买来的后,便想了法子做了一道熏鱼河虾凉面。
一碗面瞧着虽不如糕点精致讨巧,可食材所限,如今也只能以此面来聊表她心内的感激之意。
*
不一会儿的工夫,霜儿便提着食盒跟在船正后头,往刘玉书所在的船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