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洄画累了趴桌面,游离的目光就对上阿戊的眼睛,一秒的凝滞。她闭目,“几点了?”
“将要凌晨。”子夜时常听到一种鸟啾,所以阿戊能确定。
“哦……”
过了一会,雁洄始终闭着眼,面色倦倦的,呼吸轻匀。阿戊将信件放好,起身走去关窗,他脚步放轻,离开居室。
门阖上。
雁洄睁眼,那一沓信件就搁她手臂旁。他翻阅了她看过的信件,停在1970年七月的这封信,上面的内容有关于她。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似有似无能听到喜乐声,雁洄惊觉今天已是初一。慌忙起床,拾整完后她走去青苗家。
院门开着的,院中摆了几桌,坐满了人,刘化荷的身影穿梭其中招待。
雁洄在门口犹豫了会,刘化荷看到了,去告诉青苗,青苗撇下客人去迎雁洄。
“雁洄,你怎么不进来?”
声一出,将院中的动静吸引过来。
各色人面都有。
雁洄心明,婉拒道:“我来是感谢你的邀请,今天有事,不能吃饭了。”
“没事,等你闲了,我再找你。”怀孕站不得多会,青苗双手撑腰上,肚子滚圆滚圆。
雁洄没见过这么大的肚子,真的像一颗撑胀皮的荔枝,多留意了两眼。
恰巧在胎动,青苗握住雁洄的手,问道:“孩子在调皮呢,你要感受一下吗?好奇妙的。”
后面几米远的农婶,欲言又止。
雁洄看到了,也知道青苗能光明正大地邀请自己,是得了批准的。于是手落到圆圆的肚皮上,轻抚着,感受到紧实的皮肤下是怎样的活力。
“他们很健康。”
青苗笑得眯了眼,“可有力气了。”
雁洄点头,一乐,“嗯,能量巨大。 ”
形容有趣,青苗被逗得嘻嘻地笑开。
做了母亲,承担起偌大的本能,其实还是个小女孩而已。
雁洄也跟着笑,黑白分明的眼里多了丝柔软。
回渔具铺,开门做生意。
下午的时候,雁洄关门,和阿戊坐车到镇上。
“今天初一,要到寺庙捐香。”雁洄点明此行。
热风吹拂,阳光也烈,沿路风景刺目。阿戊半低眼,轻颔首。
“你要有心理准备。”
阿戊撩眼看去,目色不解。
雁洄说:“要有走同一条路的心理准备。”
阿戊笑了笑,那般深以为然,“从进入幻境,我们走的就是同一条路了。”
下车时碰见高访。
“我就说你没有动静,只能是自己来了!”高访一副了然。
“有什么事?”
几天不见,出口就伤心,高访幽怨地瞟眼雁洄,“我等你好久了。”
“我知道,你有事找我,然后呢?”
“你这人真是……”
雁洄没朋友,多数只跟高访接触,高访心里想,他们都算挺好的关系。现在多了个阿戊,三人行,必有排挤,而他就是被排出去的那个。
阿戊不知道在看哪里,高访翻他后背一眼,白眼还没收,他猛又转过身,刚好抓个正着。
高访僵硬地扯嘴角,说正事缓解尴尬,“我最近要带我妈看病,没空到你那,备好的货放老地方了,你自己去取。”
“我知道了。”
高访走后,阿戊说他看到个熟人。
阿戊能认识几个人?不就是雁洄成日查的那几个,她当下反应:“在哪?”
从离开的路线看,是去车站。
这都要到晚饭时间了,农植龙不陪青苗过生日,去哪呢?
雁洄和阿戊跟进候车厅,有一辆去县城的大巴准备出发。
落照斜了,大巴里亮着灯,车窗几净,映出清晰的内部。
雁洄扫一眼,在后半截车位看到个人,说奇怪也不奇怪,只是心思太明目张胆。
阿戊也看到了,除了农植龙还有一个人,他们坐靠一起,有说有笑,那样的眉眼情愫,不会是在这样的关系。
来自于保守年代,阿戊真的不懂,视线转到雁洄,她神色平平,是见过还是知情?
“阿戊,我们走吧。”
他们前脚离开车站,大巴后脚驶离。
寺庙远离街区,位于镇郊的树林里,走到时天色已昧。
树林幽静,古朴的建筑,昏暗的视觉,形成了更肃穆沉厚的氛围。
然而雁洄推开寺北小门,长明灯此起彼伏,火光烧透她的身体,铺出焦黑狞厉的牌位。
一灯一牌位,数百之多。
阿戊注视着,眸中似纵了火。
雁洄走进去,捻香点起,拜身,立香。
“这些都是死在异乡的客,无名无姓,没有来路。”
多数牌面是空的,仅有小部分写了姓名,阿戊隐约懂了,“取其血肉,供他去路。”
雁洄不想承认,语带嘲讽,“去路一说,非真非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