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落……”
祁冀低声开口,“这件事,我们到时候见面说好吗?”
“现在说。”
“这事儿还没长到三言两语说不完吧?”
祁冀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详尽,其中一部分是祁丰告诉他的,还有一部分是来源于乔慧安,一个完整的故事,在祁落面前缓缓摊开。
“小落?”祁冀试探着喊了一声,似是怕她受了打击,“你没事吧?”
祁落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不咸不淡开口道:“祁丰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养了两个孩子,一个都不是自己的。”
多少有些自嘲的意味。
当时怨恨祁丰婚内出轨的人是她,嘲讽祁冀是私生子的人也是她,可到头来她居然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婚内出轨的产物。
“因为那时候他们的婚姻本就名存实亡……”
祁落反唇相讥:“那你觉得合理?”
“不是……”
祁落捏紧了手机:“我不管。这件事上,我没办法从旁观者的角度上来看,你多少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可我呢。”
“我嘲讽祁丰出轨将近十年,到头来我自己居然也……”
“乔阿姨他们两个人都不算是……”
“我说算就算。”她反驳,“我接受不了。所以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件事。”
时间进入倒计时后,每分每秒都显得格外短暂,初夏的阳光已经开始缓缓为整个大地镀上燥热的金边,江翊的生日就在这几天。
被江元麓捡到的时候,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的生日和名字,只是丧失了许多关于家人的记忆,诊断书上是心因性失忆,因为受到刺激,失去了四岁以前的所有记忆。
当天早晨祁落就接到了江翊的电话,说今天中午家里要开生日宴,下午他就来找她。
“带你去横溪村,我有点想看看江元麓了。”
通往横溪村的巴士并不常有,江翊倒是轻车熟路,因为江元麓以前还算常常带他去县城区转一转,老头儿出身不错,还是有些闲情雅致的,这南方小县城虽然破败,却还有些茶点可以买来尝尝,于是江翊还是很乐意出村的。
只不过第一次去买的那家茶馆,里面的芙蓉豆沙包实在难吃,后来常去的那家倒是有不少新鲜玩意儿,当时还算少见的褶子尖尖搁有蟹黄的汤包,透明外皮儿的烧卖,裹了满满一层糖浆的花生酥糖和桂花糕。
祁落穿了件杏色衬衫,头发扎成麻花辫,乖乖站在小区门口等他,着意小少爷出门亲自挤公交,放在哪里都是惊世骇俗的新闻。
“我有时候觉得,春运返乡的人应该都是这样的感觉。”
他眉眼弯弯,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
“什么样子?”祁落明知故问。
“就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开在路上吱呀乱响的破旧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麦田……诶,冬天应该没有麦子,还是这样的绿麦子。”
“冬小麦。”
“南方没有。”
实在不敢看江翊的笑容,祁落低头滑动着手机,纠结了半天接了这么两句。一瞬间她庆幸自己是个文科生多少了解些地理和作物的知识。
“也对。”江翊还是笑,他侧过脸看祁落,眼中沉淀着一些祁落看见亦会觉得陌生的情绪,“快到了。”
似乎是有些自嘲:“有点近乡情怯了。”
前面的司机师傅好不容易看到两个好说话的小孩,忙不迭地叭叭起来:“小孩儿,去横溪村?”
“对。”祁落连忙应了一声,似是要从与江翊的对话中抽离,“师傅,我第一次来。”
江翊勾了勾嘴角:“师傅,我看着您脸熟呢。”
司机师傅的方言一听就是本地人,横溪村是这一片口音最重的村落,江翊如若不是打小就被江元麓教些还算标准的普通话,又早早出来上小学,大抵也是这么一嘴百转千回的方言。
祁落默默想着,突然有些想发笑,不知道那口拗口的方言在江翊嘴里会说成什么样子。
司机师傅:“嗯?”
下一秒江翊开始叽里呱啦一些祁落逐渐听不懂的话,听懂的只有最开始的那句“王叔你不认得我啦?”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江翊”
偏偏江翊看见了她满脸似乎想要不形于色却又早已泄露完全的懵逼,耐心地给予翻译:“我说的是,王叔你不认得我啦?我是江翊,我才走了多久啊您就忘了我了?”
王叔:“卧槽??”
王叔是有些喜剧人的天分的,一脚油门踩下去,又想起这是工作不能乱停,逐渐起步后念叨道:“我的乖乖,老江家小孩儿……”
“是我。”江翊微微笑,继而转头解释:“方言我会说的,只是平时我爷爷不让我说,但是我只对江元麓说普通话,对大家都是方言。那么多孩子就我一个字正腔圆,显得不合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