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头都没抬,还是爱怜地捧着贺雁来的面颊,极轻地叹了口气:“不必了,雁来哥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就这么坐以待毙太冒险了。以前雁来哥哥曾经教过我,国君亲临战场,对前线的将士们都是极大的鼓舞,所以我一定要亲自去。”
明尘长长舒出一口气,不再多劝,只是说:“既如此,明尘便是拼上这条命,也一定要护大汗周全。”
“走吧。”最后看了贺雁来一眼,千里不再留恋,戴好兜鍪,脚跟在地上转了个旋儿,大步走出了房间。
这几日,兰罗与敌军也发生了几次小摩擦。不过这支军队每次都没有尽全力,只像是闹着玩儿一样,打没两下就跑,不足以造成什么重伤,但频繁骚扰也会让人觉得心烦。
千里没让人大肆宣传自己的到来,吃穿用度也都和将士们一样。所以他进了军营这么久,都没有引起什么大波澜。
今日战事不急,千里简单吃了两个圆饼,带上抱剑,准备随意在军营中走走。
还没走出两步,他便听到了两个小兵边巡逻边抱怨:“你说,那群狗.娘养的每次来都雷声大雨点小,这么几天给小爷皮都没蹭掉几块,到底是哪来的野路子啊?”
“可不是!”另一个回道,“谁家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么懒散的?怕不是那日城门口的那些人一个大意,不小心被人灭了口,才给了人可趁之机吧!”
抱剑刚要出声呵斥,却被千里一抬手拦了下来,继续凝神听着。
“那大汗也不至于这么重视吧,还亲临军营要鼓舞士气。我老大这几天就因为这个,尿都不让我随地撒,说怕被大汗看见了怪罪。不是我说,哪来这么多事儿。”
“唉,如今合敦昏迷不醒,大汗阵脚大乱,凡事多留心些,也是正常。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小喽啰哟,上面的人上下嘴唇一碰,我们就得跟着没天没夜地忙活……大汗!”
其中一个小兵原本神情懒散,漫不经心,谁知道一抬眼就看到了他将军耳提面命不能冒犯的大汗,当即吓得腿都软了,忙拉着背对着千里的那个直直跪了下来。
“没有战事,你们就都是这么懒散的吗?”千里轻声问。
两个人不敢抬头,撑着地面的双臂开始发抖。
千里似乎并不准备听到回答,只是轻飘飘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就在二人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却听已经走出两步远的大汗高声道:“自己去找你们的将军领罚吧,别想着糊弄我。”
两个小兵对视一眼,脸上满是青白之色。
明尘没多久就听闻了此事。
他忙赶到千里的营帐,主动认罪,说是自己看管不力,才让手下人如此傲慢。
千里摇了摇头:“这怎么能怪得到你。敌军本就行踪诡谲,这么久了,底下的人有些怨气,也是正常的。只是,你要注意控制,不要让这种抱怨之声在营中广泛流传开了。”
明尘忙点头应道:“是。”
等明尘走后,千里才缓缓将挺直到僵硬的背脊放松了下来。
他还是紧张的。
正如那两个小兵所言,这次敌军十分诡异,他并无多少临场经验,只知道保持警惕总是好的。可是谁能预想到军营中的舆论呢?
这样不痛不痒的攻击若是再来几次,其他将士会不会也有今日一样的埋怨?
那到时候,千里又该如何安抚他们呢?
如此这些考量沉甸甸地压在千里心头,成了桩无解的难题,让他更加疯狂思念宫中昏迷的贺雁来。
说来奇怪,之前云荣之行,贺雁来寻求支援,熠彰主动要求领兵前往,十分积极;这次敌军到了家门口,他反而悠哉悠哉起来,说大祭师离不开自己,无法上前线。
而大祭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还是真的疼爱这个义子,居然也默认了熠彰的做法。
抱剑将这个消息告诉千里的时候,后者不爽地蹙起了眉头。
抱剑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煦儿人机灵,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这熠彰之前为了赢得大祭师的信任,竟然以口亲自将他腿上的毒素吸出来,丝毫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有危险,这才打动了大祭师收他为义子。属下觉得,之前云荣那次,应该也只是他想在大祭师面前出风头。现在,新任祭师之位已经是他的了,他自然不需要再拼命。”
千里沉吟片刻:“他若是心思良善,用些小手段倒无伤大雅。就怕他心怀不轨,之前故意拖延时间,这次还疑似加害雁来哥哥,实在不能不防。”
抱剑微微一怔。
千里现在这幅托腮思索的样子,倒还有三分像贺雁来……
在贺雁来看不到的地方,千里正在努力模仿他曾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