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自然认识托娅的轿辇,因此并没有阻拦,只是深深地行了一礼之后,就将人迎了进去。
大祭师此刻正在榻上休息,眉心紧皱着,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生。
托娅看着揪心,便免了人通传,安安静静地为老人换了盆水,点燃了一根自己炼制的安神香,又默默陪伴了一会儿,便起身决定回去了。
她让大祭师身边贴身伺候的人等他醒了之后说一声自己来过,便款款离开了内屋。
只是不想,她刚一出门,门外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刚好正准备进去。
二人在门外这么迎面对上,皆是一惊;而熠彰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行了一礼:“别吉。”
托娅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本能地轻呼一声,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捂住胸口,顿了一顿才回:“公子免礼。”
“别吉这是来看望大祭师的吗?”熠彰笑着问,得到托娅肯定的答复之后,继续说道,“别吉放心,大祭师这几日精神还不错,吃食用得也不少。我一直在旁边照料着,倘若出了什么事儿,别吉尽管拿我是问。”
“公子说笑了。我已出嫁,大祭师身边无人照顾,我本来无比担心,好在有你悉心侍奉,我才能松口气呢。”托娅礼貌应道。
熠彰但笑不语。
片刻后,就在托娅准备借口有事先行离开时,熠彰突然慢悠悠地开口问:“熠彰听闻,别吉自从留在大祭师身边之后,就一直师从庭深大师,苦心钻研医术多年,为的就是给合敦治腿?”
托娅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抬起眼眸,没有什么表情:“公子可真是消息灵通。”
熠彰客气一笑:“过奖。”
随后他又道:“虽然我知道庭深大师医术了得,但是这接骨活肉的功夫哪是那么容易就办得到的?白白拖延了合敦三四年光景,倒也正常。”
听了这话,托娅不悦地蹙起眉头:“公子此话何意?”
熠彰笑着垂下头颅,深吸一口气,抬眼望着托娅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若是熠彰说,我有办法让合敦直立起来,不知别吉愿不愿意相信我?”
“......”托娅抿起嘴唇,一时之间竟不确定该不该给熠彰以回应。
“别吉不信我也是自然,毕竟熠彰确实不懂医术,所知道的也只有个老家秘方罢了,别吉只当随便听听便是。”不等托娅斟酌出结果,熠彰便豁达一笑,主动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没能帮上忙,还耽误了别吉的时间,真是对不住。”
托娅艰难地维持着表情,匆匆道别,打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而就在她与熠彰擦肩而过的时候,后者突然状似无意地调整了一下站姿,从双腿直立移了重心到右腿,同时左腿变换了一下位置。
与此同时,他的左脚正好出现在托娅面前的道路上。
而托娅神色匆匆,并没有注意到他一瞬间的变动,照常往前迈步。
“啊——”
一声惊呼,托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
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色囫囵在眼前翻天覆地,引起一阵晕眩。托娅惊恐万分,瞳孔放大,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挥舞,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形。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摔无疑时,一只手慢悠悠地扶住了自己的后腰,一用力便将自己从摔倒的边缘拉了回去。
托娅惊魂未定,站直身子之后呼吸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指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
“别吉!”她的贴身丫鬟急得快哭了,忙上前扶住托娅的手臂,“别吉您没事吧?”
托娅平复了一下呼吸,勉强答道:“我没事。”
熠彰在扶起托娅之后便妥帖地收回了手,此刻正在托娅一步开外的位置冷眼旁观:“别吉,如今有了身孕,可要万事小心啊。”
托娅极其克制地瞪了一眼熠彰,嘲道:“不劳公子费心,我夫君即将回来,我就不留了,先行一步。”
“您请。”熠彰优雅地侧开身子,为托娅让出一条开阔的通道来。
“你!”小丫头心中有气,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托娅喝住了。
“阿窕,咱们走吧。”托娅神色淡淡,面色还是有些苍白,显然不愿再多与熠彰纠缠。
阿窕忿忿不平地咬住下嘴唇,不敢忤逆,只好乖巧地搀扶着托娅坐上轿辇,急匆匆地赶回明府了。
而熠彰立在原地,许久都没有换过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脚步缓缓一动,扭转过身子,玩味地望着托娅轿辇离去的方向,轻轻从怀里抽出一个眼熟的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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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最近日子不好过。
大祭师提了子嗣一事以后,大臣们都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似的,纷纷进言上奏,极言无后之害处,又言后宫空虚,劝大汗早做准备。家里有女儿的,在这件事上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一天要上好几趟折子,生怕自己家未出阁的女孩儿进不了千里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