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流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悲不喜,目光平静没有波澜。姜见青望着他愣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
他望火里丢了几根柴,火焰烧得更旺一些,但姜见青丝毫都没有感受到暖和。她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去的那个人,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样的挂念,才走得如此跌跌撞撞。
应如流问,“怎么了?”
忽然觉得人的一生很艰难,活得那么短暂,却要背负很多东西,以至于奔赴死亡的路上都如此匆匆忙忙。
姜见青没说话,但应如流却了然。他道,“换个角度想一想,人这一生很短暂,却也体会了很多东西,比某些漫长而无味的生活好很多,不是么?”
“一个人,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全部都体会过,直到七情六欲的滋味,有厌恶的东西,也有向往奔赴的意愿。”应如流望着姜见青,“你与我,或许都没有这种为何物拼命的勇气。”
姜见青没再说话,但到底是叹了一口气。她问应如流,“你怎么看出来他病入膏肓了?”她虽是神女,许多东西无师自通,但论卦象与看人方面,远远不及应如流。
应如流教她看相。
流星从头顶划过,人间四季如此分明。夜半的月光仿佛也染上了清霜,远处传来寺庙敲钟的声音,整个山林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姜见青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应如流教的口诀,她学东西很快,几句之间,应如流所教的东西便让她背得滚瓜烂熟。
但应如流教的口诀很怪,每个词每个发音她没听过,但连在一起却有莫名的熟悉感。姜见青问应如流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应如流说口诀很多都是古语,是上古时期沿用下来的。
上古时期灵力滂沱,各路大神对灵力的运用也是各显神通,所创作的口诀比现在要多很多,沿用下来被人所熟知的很少。
“你这些都是自己学的么?”应如流的师父末回已经仙陨多年,且末回为武将,对于炼器与医药之类的术法并不精通。倒是听说应如流的两个师兄惊才绝艳,都是炼器、医术、咒法之类的天纵奇才。
不过自从末回仙陨,那两位师兄也随之而不见踪影。不过天族仙者崇尚自由,不喜束缚,闭关修炼游历人间者比比皆是,因此这些年他们不露踪影也无人问起。
应如流没接话,他翻了一页书,教姜见青下一个术法。篝火的火光笼在他的侧脸上,光亮不大,将他的侧影映得轮廓很深。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不仅天资绝艳,人还勤奋努力。姜见青望着他很久,应如流眼也不抬,“怎么,我脸上有东西给你读。”
姜见青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她重复一遍方才应如流教的古语,这是一句巫族语,应如流的嗓音很低,说出来很好听,姜见青重复几句后记住了。
念完这一句,她又挑了其中的主语,由从应如流方才教她的几句话中各挑出几个字,组成一句新的话。
应如流翻书的手一顿。
难道是话的顺序不对?姜见青将这几个字又反复排列组合一遍,应如流的眉头越皱越深,“你将你们神族古语与巫族古语混在一起?我教你这么用的?”
他面上一片冷静,但是却在女子看不见的角落微微翘起唇角。
姜见青所用的古语一部分出自昭族,另一部分是现学现卖,连在一起读是四不像,但应如流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公子如玉,世间无双。
这是一句很俗套的夸奖,古语的声音低沉,说起来却有种别样的质感。
男子面上冷冷,心中却泛出一丝奇怪的暖意。
接近破晓,姜见青靠着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应如流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
女子离得很近,近到应如流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近到他能听到自己慢慢恢复过来的心跳,近到他看到她便能想起过往与他有关的种种。
应如流第一次见到姜见青,她偷偷在穹苍界抓萤虫。穹苍界并不排斥她,但是应如流仍旧感应到外人的气息。
那段时间,刚吞噬了两
PanPan
个师兄不久,他很不舒服,心中躁郁,只想杀人。偏偏凰谷那一群不知死活的人一个跟着一个过来送死,既然他们想早点归极乐,他不排斥顺水推舟。
除了凰谷那几个,应如流还发现,每夜入夜后的第三个时辰,会有一个人溜到穹苍界边缘地带抓引魂萤。
前半生中,他见过很多种人,形形色色,或为利来,或为利往。而与他深交亲近之人,也只是想取他的命。于他而言,人多是无耻且卑鄙的,至少在他周围,他所遇到的熟知的所有人都是,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