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丽被自己女儿数落也不吭声,她这样的女人已经习惯了被数落了一样。
“我哪里知道你弟弟是个靠不住的,你弟媳妇也不管这些,还好你嫁得不远,要不然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春就这样看着她,她的母亲好像终于在她面前低头了。
小春叹了一口气:“钱,我不会给。你也别给,舅舅他们不缺这个钱,外公去世做事收了一些钱回来,让他们找医生给外婆看病。”
小春说不给就不会给,哪有这个道理,那些人得好处,她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她不给钱,她妈最后也没有闹,她年纪开始大起来了,整个人也被磨掉了当初的脾气了。
晚上,小春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舅舅他们会那样对外婆。
要知道,外公外婆为了两个舅舅,可以说是费尽了心血。
如果她的父母对她那么好,她一定会加倍孝顺对方,不让人吃半点苦,哪能让人住进猪圈。
她怎么想都想不通,就问自己闺女:“秋儿,要是有一天妈妈老了,病了,你会让妈妈做猪圈吗?”
永秋正在写作业,听了这话,抬头道:“不会啊,猪圈好臭。”
她糊涂了,一个小孩子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去问了唐国兴。
“你说他们为什么能这么没良心,晚上不会难受的睡不着觉吗?”
唐国兴道:“对于他们自己来说,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他们只是在做从小到大都在做的事情。”
“啊?”小春有些惊讶。
唐国兴没有经历过重男轻女,但她也是看着这些人长大,她又是局外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大家总是觉得人长大了会变,其实回忆一下,我们从小到大做事情变化并没有那么大。”
“你弟弟一生下来开始接触到的就是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娃,所有人都要让着他。”
唐国兴记得一个很深刻的事情,她小时候去找小春玩,小春的弟弟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哇哇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小春的奶奶拿了一个鞭子,把门槛打了又打:“是门槛不好,门槛把我乖孙绊倒了,我把门槛打了,不哭了不哭了。”
“你们家鸡蛋要留着他吃,你们家做米粑粑和玉米粉粑粑,你弟弟吃你粑粑,其他人吃玉米粑粑。”
小春听着,真是越听越生气。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们去你外婆家,我们俩带了一条鱼,回来的时候你妈妈在路上骂了一路,其中有一个事情就是,那条鱼是你妈妈煎了煮成汤炖给你外婆和你弟弟喝,当时你外婆的腿摔断了,但你舅舅回来直接就喝了。”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家里的一切好东西都应该是他们的,其他人让着他们是应该的,为了他们受点苦也是应该的,这是全家都应该认同的事情。”
小春听着这些话,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父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就像她外婆外公那样。
她父母在过去种下的因,无论她们愿不愿意她们都要去承担果。
从她将生儿子是自己一生唯一的荣誉开始,用自己的偏爱为自己的儿子铺了一条看似更好走的路开始。
那习惯了走在父母血肉上的男娃,哪里能够去走正常的石头铺出来的路。
无论她多痛苦,无论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一生不可能停止为自己的儿子输送血肉。
直到她死亡。
这天晚上,小春做了一个梦。
小春总觉得自己在梦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又好像很真实。
她梦到自己肚子又大了起来,比怀大姑娘的时候还要大。
周围不断地有人跟她说——
“这一次肚子圆,肯定是个儿子。”
“是啊,我一看就知道是儿子。”
她们甚是高兴,仿佛肚子里是个儿子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还有人在跟她的闺女说:“你妈妈要生弟弟了你高不高兴?”
她闺女像平常那样,很认真地说道:“高兴。”
那人便嘻嘻哈哈地打趣道:“你还高兴啊?你妈妈生了弟弟就不喜欢你了。”
她闺女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小春好着急,恨不得过去给那人一巴掌,可她身体好笨重,肚子太大了,她怎么走都走不过去。
很快,儿子生下来了。
所有人都好高兴,她公公婆婆居然在外面打火炮,又请了人来取名字。
和大姑娘出生的时候,婆婆看了一眼就走了不一样。
每个人都来跟她道喜,仿佛从她生了这个儿子开始,她也变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
“这下子有依靠了。”
“女人还是得有个儿子才行。”
她姑娘呢?
小春好着急,人太多了,所有人都围着她,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女儿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