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老师就赶紧把我塞进去,我后面发烧了,好多我都不认识的老师就在大雨中一直在喊,有孩子在发烧,希望快点送点药过来,好多老师都哭了。”
秦子英听着听着,突然伸出手:“你你你……原来你就是那个发了烧以后一直说,老师,我要死了,不用给我油毡布了的小学生。”
一摸额头,滚烫,人还在说胡话,听说所有老师都吓得要死,齐声在喊孩子发烧了,快送药过来。
秦子英她也是平城,但不是平城小学,她们小学在水位线下面,所以提前撤退了,她们这些孩子是最先得到安排的,在平层的那个大礼堂里面,然后就听说平城小学有个小学生要死了。
秦子英说道:“当时我们那里的大人们都在找药,大人们都想去救你们,后面传来消息说已经把药送过去了,我们那里还是在担心药不够。”
宝树还是在认真听她们说着话,莫名地有点想哭。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可就是听着这些事情觉得鼻子酸酸的。
“我们当时有100多个孩子,最后全部都没事。”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了,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和其他人一样重要,所以我要认真读书才行。”
小凤摸了摸宝树的脑袋:“现在是你们了。”
宝树抬起头,小凤老师很认真地说道:“我已经听唐主任说了之前的事情。”
“学校不把书还给你们是他们的错,因为书不是给学校的,而是给你们的,在外面,肯定有一群人,她们围在一起,肯定在说,雨兰镇去年遭了灾,生活比平常困难。”
“咱们得想办法让这些孩子能够回到学校去,所以她们免了书本费,免了学费,她们希望这里的孩子都能去学校读书,在她们心目中,每一个孩子都应该去学校读书,她不会专门说哪个小同学不一样。”
秦子英在旁边都惊呆,她觉得小凤可能是她们中最好的老师。
旁边的小燕原本正在搅猪食,听着听着,手里的活也停了下来,心里莫名地也感觉到一阵温暖。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个时候村里也一直在说男娃女娃都得去读书,学校从来没有说过因为你是女娃,所以你不能去读书。
可不断地会有周围的人告诉你,因为你是女娃,所以你读那么多书也没有用。
这是一个不断对抗的过程。
也许是因为听了知青说话,也许是因为知青们十八.九岁的样子,勾起了她的回忆。
她又开始像过去十几岁那样开始思考人生,她十几岁很喜欢做白日梦,很喜欢思考人生,这是她成亲以后很少做的事情。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父母,她对他们,心里是有恨有怨的。
她的小时候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听话懂事的廖家大闺女,那个时候她照顾弟弟,父母去山里干活,她在家里照看还是婴儿的弟弟,中午做好了午饭,背着弟弟,提着篮子,给父母送饭。
无论是谁,看到她都夸她听话懂事,说她爸妈真是命好,有这么好一个女儿。
一部分是她开始变成了犟拐拐,大家觉得她变坏了,甚至后面说亲也很难了,母亲总是因为这个事情骂她。
她母亲身体里好像有数不清的对这个世界的恨一样,她不会对任何事情满意,那种恨就经常通过骂她来发泄。
她从来没有想清楚过,她母亲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去的一件事突然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在时隔多年后,她突然明白了过去的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那个时候她也只有十七八岁,她父亲那个时候还活着,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喝了酒,母亲在火坑旁边煮饭。
父亲回来的时候,母亲唠叨了一句又去哪喝黄尿了?
父亲一听就不高兴了,骂骂咧咧了几句,说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了!
有些时候,小燕觉得,大人们都是如此,并不是说这句话必须要打一架,而是这句话给了一个可以打人的理由。
他们好像要抓住了所有机会来发泄心里的那种愤怒。
母亲这个时候就会说:“你有种你就来打啊!”
父亲过来就把母亲踹了一脚。
母亲被踹在地上,骂了一句,然后冲上去就要抓父亲的脸。
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雨兰镇的女人都是这样,除非是童养媳,要不然很少有那种被打了不还手的女人。
母亲眼看就要打不赢了。
她赶紧上去帮忙,结果父亲给了她一耳光,母亲又给了她一脚。
两个人一起骂她是嫁不出去的贱货,赔钱货,要烂在手里了。
她不懂母亲为何那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