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下得很大,正是因为这么大的雨,村里的人要么去田里地里挖水沟,要么就在家里搓麻绳,并没有人来这条去镇上的路。
张家老二在这条路上走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遗留下任何东西,这才回了家。
大女儿坐在屋檐下剥玉米, 妻子在里面做饭,母亲正在骂他的癫子大哥。
张家老二没有说话, 他把蓑衣脱了下来。
他心里甚至还有一些高兴, 在他看来,钟娟这种妇人能够当上村长,是占了之前那个反动派要回来清算的谣言便宜, 要不然这么多男人,哪里就轮得到她?
现在钟娟死了, 她终于死了。
张家老二去屋子里找了一圈, 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个宣传材料呢?”
他有些不高兴, 问道。
他老婆一手搅动煮开了的铁罐子, 一手把玉米面撒进去, 需要不停地搅动,要不然玉米面要结块。
听到他说话, 女人头都没有回, 有些不满, 道:“什么材料?一回家就问这个,也不去帮大丫头剥一下玉米。”
“婚姻法的宣传材料。”
“在那边桌子上,我刚才看了忘了放回去了。”
“还你看了,大字不识一个,你看得懂吗?”张家老二毫不客气地说道。
“怎么就看不懂了?我也上了钟村长的识字班了。”她一边说,一边把罐子的盖子盖上去,因为有些生气,盖子发出了砰的一声。
“说你两句你还生气了,果然,古人没有说错,女子无才就是德!”
“那就你有才,见不得别人好。”
他也生气了,阴阳怪气道:“是啊,是我见不得别人好,那不得了了,我们家要出个文曲星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拿宣传材料。
宣传材料的字很大。
“建国前,妇女们受封建思想的压迫剥削,旧社会的妇女们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婚姻自由,没有参政的机会……”
无非就是讲这个,简单得很。
他一边看,条件反射地嘴巴痒,想抽两口烟,条件反射地去摸烟杆。
没有摸到。
等等。
【你身上挂了一个和张家老二一样的烟杆】
他脑海里一下子就响起了钟娟的话。
出去的时候他把烟杆挂在了身上。
怎么会没有?
张家老二脑袋一下子嗡嗡作响,他的烟杆不是普通烟杆,烟杆是“白玉石”,前面的烟锅是金属的。
可不能丢了!
“怎么又要出去?”
张家老二的母亲见他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喊道:“这么大的雨,把蓑衣穿上!”
里面房间里癫子又开始砸门了。
母亲便不管正常的二儿子,而是去骂这个癫子大儿子。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癫子儿子!
张家老二一路跑一路看,一路上都没有。
最有可能的还是他摔的那一跤,可能是在那里摔出来了。
这条路实在是太烂了,他又心急,一路走就一路摔,满身都糊了烂泥巴。
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
张家老二上上下下地翻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他的烟杆。
怎么回事?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把人丢进了大水潭的事情。
当时他要把人捆在大石头上,在那里折腾了一会儿,会不会烟杆也掉进大水潭了?
如果掉进了大水潭就麻烦了,如果哪天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一边往下走,一边担心着有一天有人从大水潭里面捞出了那个烟杆和尸体,他心里思索着,到时候要怎么说。
“张老二!”
下面有人叫他。
张家老二定睛一看,是村口的石匠,对方也是一身泥巴,想来也摔了,还背了一个背篓,背篓里面放着几个石灰菌。
“还真是你啊,我远远地就看着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没有穿蓑衣,没戴斗笠,这么大的雨。”石匠往这边走了过来。
张老二不想跟他说话。
在他看来,石匠这人粗鲁没文化。
石匠过去是地主家的长工,过去看到村子里的人,他都要讨好三分,后来地主没了,他得了田地,自然对村里人就不讨好了,也不会免费给大家打石头了。
张家老二对于这个事情觉得很不舒服。
石匠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而是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丢了?”
张家老二不耐烦了,说道:“关你什么事,你不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呆着……”
他还没有说完,就见对方拿了一个金色的小东西出来:“这是你的吧,我刚从那边过来,就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我还以为是金子。结果一看,是你的烟锅吧。”
烟锅很小,石匠能看到也是因为这个路实在是太滑了,眼睛必须盯着地面才行,这才捡到了这个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