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读书,家里的事情莫操心,缺钱了缺吃的就让运输队的阿姨给我带个口信,在学校里,别羡慕别的同学,咱们家也不缺什么。”
那个时候,镇上好多人都羡慕她。
多少年过去了,向晴从当初那个对未来一无所知,却又对未来充满希望的18岁姑娘变成了五十五岁的中年妇女了。
她没有考上大学,这辈子换过很多职业,在工厂里面做过灯泡,做过灭蚊拍,做过鞋子。
后来她嫌工厂的工资太低了,又去工地上搅水泥,挖桩。
挖桩的时候需要一个人下到十几米深的地下,哪怕是白天,下面也是黑的,头顶吊了一个黄灯。
工地上的人脾气都暴躁,有一个女工友有点疯疯癫癫的,挖桩需要两个人合作,一个在上面搅水泥,把搅好的水泥通过桶放下去,下面的人一边挖一边砌水泥。
女工友疯疯癫癫的,都不愿意跟她合作,唯独向晴不介意。
两个人熟了以后,向晴才知道对方八几年的时候考上了大学,家里人为了彩礼钱,逼着她嫁了人,从那以后,她精神状态就不好了。
向晴有些时候会想,要是这个女人要是她们家的人,她妈得乐疯。
几乎向家的每一个小孩出生,她妈妈都抱着最大的希望,每个孩子的名字,都是花钱找算命先生取的。
哪怕是瑞瑞小学的时候,拿回两张卷子,语文50分,数学40分,其他人说瑞瑞笨,她妈都能说:“你莫乱说,我们家瑞瑞这是没怎么学习,认真起来还要考大学的。”
她们家可能真没有那根筋,成绩最好的是小妹家的二女儿,也只读了三本,其他的要么是大专,要么是职业学校。
虽然是三本,当时通知书出来的时候,她妈高兴得给人发了大红包,又办了学酒庆祝。
而现在,向晴到了平城,找到了她们向家所有人都考不上的平城大学。
学校非常大,高耸的大门让她很不适应。
她不知道自己的老母亲要怎么适应这里。
她的老母亲发了微信:“我在教室里,等下课再说。”
向晴坐了一会儿,又翻到了大姨发的教室。
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上面有几个学生下来,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大教室里传来老师的声音。
她的母亲坐在座位上,望着台上的老师。
她没有去看那个老师是什么样子,只是这样看着她的母亲。
也许这样的生活就是她的母亲希望她能够过的,所以她会卖谷子,借钱,到处给她找书,希望她能够进城,进那个电影世界里。
下课的时候。
两个老人家和几个女大学生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今天给我们刑法老师送花的阿姨就是之前我说的常来听课的阿姨。”
“你们看我们老师高兴的。”
“那等我以后学成了,也给老师送花。”
几个人一边聊一边走。
向晴没有走过去,她已经知道母亲过得怎么样了。
向晴用微信给母亲转了两千块钱,她又想起大姨和她妈都是节俭的人,又去买了米面,买了肉放进冰箱里。
她在微信上跟两个老人说了很多话。
她像个嘱咐孩子的家长一般嘱咐道:
“莫担心老家,也别担心我们,没有钱了就跟我和二弟三妹说,暂时别急着去配音,你反正喜欢上课,可以先去上课。”
她的老母亲,她那样爱读书,总是希望后辈里能够出一个读书人,瑞瑞小时候,她会打电话说,瑞瑞聪明,以后说不一定能上大学。
她一生都在努力让自己的孩子去看更大的天地,不止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生。
向晴在家族群里把老母亲上课的照片发了出来。
很快小妹在家族群里发了语音。
“也算是圆了咱妈的一个梦,咱向家终于有一个人能坐在平城大学的教室里了。”
“以前咱妈做梦都想我们能够考上平城大学,每次咱们家有人要去考试,咱妈都会拜一下老天爷。”
“是啊,姥姥最希望的就是我们能够考上大学。”
家族里比较皮的小辈发道:“姥·家族里唯一的希望·姥。”
“姥姥要是活在这个时代,肯定能自己考上大学。”
一说这话,那可真是人人都有说的。
大家都想起了过去向梅的事情。
向兰家的小女儿想起了以前她读书的时候,小姨给她点煤油灯,夏天蚊虫多,小姨给她烧艾草驱虫驱蚊,考试前给她买肉吃,每次她回来做作业,小姨就不允许其他人进来打扰她,说她在学习。
瑞瑞想起了小时候姥姥把家里的小菜背给她们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每年过年过节,都要给老师背腊肉,希望老师能够多照看她,她小时候开窍晚,成绩不好,但在班上也没怎么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