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齐寻这种半路夭折的孩子,甚至根本没资格入齐家的祖坟。
最终,也不过只能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下葬。
“都是你这丧门星的错,你非要和懂相斗我不管,可你这是想带着齐家一起去死啊!”
恰在此时,一道刻薄的奸细女声传了进来。
这话就化作尖锥狠狠地刺入齐鸢的心脏中,让他心脏疼得窒息,痛苦地略微佝偻了腰身。
他踉跄着转身,就瞧见了一个浑身戴满璀璨珠宝的妇人,这是他父亲老镇国公的平妻柳氏。
“母亲你别乱说!”一个模样与齐鸢有四五分相像的少年也紧跟着跑了进来,神情别扭地拽住了柳氏。
老镇国公六年前战死沙场,而他母亲受不了打击,刚生下齐寻就追随他父亲撒手人寰了。
而柳氏便也顺理成章地自己升上了主母的位置,他身后那个刚及若冠的少年乃她所生。
齐轩便也跟着他母亲,从庶子一跃变成了嫡子。
“本宫父亲已经战死六年,你若是怕死想要带着你儿子尽早改嫁,本宫不会拦着你!”
齐鸢眼眸腥红地瞪着这个二娘,对方戳中了他心里最痛的那个点。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脱出刑场鞭笞那般,让他悲愤地下意识辩驳。
“二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啊,谁说要独逃了,再说小弟的死也确实和你脱不开关系吧!”
齐轩瞧柳氏被齐鸢这般讽刺,那张眉眼间盈溢着骄纵的俊脸,也遏制不住地浮现浓郁的怒容。
他也被这房屋里的白帆激得心里难受,下意识说出的话便有些口不择言。
“当初确实是你一意孤行要和董家作对啊,你又强行要入朝,难道不是你自己贪图权势吗,结果最后得罪了陛下,又斗不过董家,那说你害了齐家也没错吧!”
齐鸢不敢置信地略微睁大双眸,他从未料到连自己的亲人都认为自己是贪图权势。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可他此刻就像是搁浅的鱼,浑身水分都被抽干了。
唇瓣干燥又开裂,微弱地无力张合了两顺,他只感到了窒息与疲惫,最后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如今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寻儿死了,大哥齐烨被下旨无故不得回京,三弟齐轩无功名能考。
这般想来,好像他真的是齐家最大的罪人啊!
“二哥收手吧,董相从前不是你的老师吗,他可能就是因为陛下生气所以才会对付我们,你向陛下好好道个歉不就好了,你以前和他那般好。”
齐鸢听到这番话,心脏就像被扔进了冰窟里,四肢百骸都逐渐被冰寒所覆盖。
他望着摆在眼前的那口小棺材,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到如今会成了个罪人。
齐寻随他入宫两年,当初美其名曰说要给忠臣之后最好的教育。
可最后却因为他,那小家伙甚至连饱饭都吃不上,如今也落了个惨遭溺亡的下场。
齐鸢眼眸里的悲痛与悔恨相交重叠着,可眸内逐渐又升腾起难以掩藏的怨恨。
“不可能了。”他冷冷地一口回绝了齐轩。
齐轩听到这话,稚气未脱的少年面容上瞬间浮现浓郁的怒容,气愤地朝齐鸢喊道:“齐鸢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啊,齐家不止有你一个人,你不能把其他人都带着一起去死啊!”
齐鸢静静地凝视着呼哧喘气的齐轩,抿着唇瓣沉默地一言不发。
他知道齐家不止有他一个人,所以他费尽心思地妄图抵抗那个想要加害他家族的人。
齐家与懂家本就是利益冲突的关系,他与懂演根本不可能有握手言和的机会。
可……他的家人,他的夫君,所有亲近的人为何都不能理解他所想的呢?
“本宫还是那句话,你若是贪生怕死,便跟着你母亲改嫁便是,本宫会为她准备好嫁妆。”
他略微垂下眼眸,长睫掩住他瞳仁里的苦涩,故作漠然地冷声嘲讽着对方。
话罢那瞬,齐鸢便甩袖离开了这座满室惨白的简陋灵堂。
天公不作美,也或是天爷感知到了寻儿被溺死时的痛苦,外头正淅淅沥沥地下着粘稠的细雨。
齐鸢推开了东篱举到他头上的伞,站在越来越密集的雨幕里很快便被淋了个透彻。
“我没有退路可走了。”齐鸢犹如自言自语般拿细茹文娜的嗓音喃喃着。
如今齐家在朝堂上每一步确实都走的如临大敌,任何一件小错处都可能被董演和郁酲揪出来,往死里狠狠地惩治。
他想不通为何郁酲这个曾经满脸温柔地说爱自己的人,也会那般期盼着他和家族去死。
朝堂上、后宫里,甚至是齐家的所有人都感觉他野心勃勃、贪恋朝政,他洗不清身上这层惹人厌恶的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