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似是透过如今这个眉眼阴狠的帝王,追忆着曾经那个满脸温柔的小皇子与少年时代朝气蓬勃的自己。
他嘲讽地一笑,恶意满满地哑声道:“你害死了我齐家满门,我便要你生母的命,这礼尚往来,很公平啊!”
“齐鸢!”郁酲闻言,他怒不可遏地朝对方嘶吼道:“齐鸢你别疯了,要不是你野心勃勃地贪恋朝政,惦念了不该惦念的物件,朕会那般轻易的错信宰相,去对付齐家吗,所以若是细究,齐家的灭亡全都是你齐鸢亲手造成的,全都是你一个人造成的!”
齐鸢还是被郁酲粗鲁地扔上了马,战马一声嘶鸣,帝王便带着身旁那数个侍卫趁着夜色策马往皇城外赶去。
战马剧烈的颠簸让他身上被割肉的地方越发疼起来,便滴滴答答地往下砸着血。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那层腥红的血色又似是蒙在了他的眼前。
身体好像重新感受到了两个月前、被强行扣在观刑台时、不断切割着自己血肉的寒风,
当时的他忘了皇后尊贵的身份,崩溃地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
可家人被斩首时头颅高高抛起、鲜血远远溅飞的惨烈场面,却依然甩不开。
齐鸢喉间渗漏出悲凄的哀鸣,攀住郁酲手臂的手都蹦出了条条青筋。
可他们刚到城门前就发觉了不对劲,城楼下伫立着乌压压的一大队银甲兵卒,出鞘的锋利武器却直指他们的北凌皇帝。
“董演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郁酲看见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他就好像护食般微侧身体想要挡住怀里的齐鸢。
董演做着拿兵刃指向帝王的事情,却还讽刺地穿着那套绛紫朝服。
“陛下别闹了,快些把齐鸢那个死囚放下吧,等回宫了,微臣再给您送新的佳人便是。”
他就像哄不听话的孩子般,循循善诱地想让郁酲把齐鸢交还回去。
可跟在他身后的禁军却呼啦啦地朝郁酲包围而去,似是帝王若是不从他们便要弑君那般。
齐鸢怔怔地望着紧紧抱着自己的郁酲,感到了一丝狐疑,不解地蹙起了眉。
郁酲看着自己重新落回董演手里,被千刀万剐不该会兴致勃勃才对吗。
毕竟在郁酲眼里,威胁皇权的祸害终于倒台了。
但他却瞧见郁酲竟为他拔了配剑,挥剑刺穿了数个兵卒的脖子。
“陛下这是被蛊惑了心神,你们赶紧把陛下带回来,刀剑无眼,小心别伤着我们陛下!”
董演半眯了眼,阴恻恻地放慢语速朝身后的兵卒直接下令,可这言下之意却是要兵卒不管误伤陛下的暗示。
他又放缓声音诱导道:“陛下,您冷静些,回宫依旧做那被万人敬仰的九五至尊不好吗,非要为了这个杀母仇人与微臣为敌又是图什么呢?”
郁酲听到这话,挥剑的动作一停,周围的兵卒便也停了攻势。
他望向怀里奄奄一息的齐鸢,眼神里有愤怒和迟疑在交相闪烁。
“快!”借着他愣神的这一瞬,董演高呼一声,围在旁侧的兵卒瞬间就疯拥上前直接把郁酲和齐鸢都拽下了马。
郁酲一个北凌皇帝,此刻却讽刺地被兵卒好像押戒犯人那般抠着肩膀。
他愤怒地朝着对方咆哮道:“董演你才是狼子野心的那个畜生,想要把朕制成傀儡是吧!”
董演却似把他的怒吼当成了野狗乱吠那般,无奈地揉了揉耳朵。
齐鸢被兵卒架了起来,看见同样被押戒的郁酲,他唇角牵出一抹讽刺至极的冷笑,可双眸里却还有忧色在闪烁。
他艰难地调动被冷风吹僵的脸颊,勉强扯出一抹有些像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嘶哑着嗓音朝郁酲讽刺道:“其实陛下即便是做傀儡还是想要坐在那龙椅上的,不然您刚才由疑什么,所以陛下也没比我这真小人好多少,你这个伪君子!”
可藏在这句嘲讽下的后半句话,他却是压在心底没再说出,即便是傀儡,但好歹还是皇帝,兴许哪一天还能有翻盘的机会呢。
翌日清晨,寒风疯狂地呼啸着,发出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风声。
这霜雪漫天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当日齐家被满门抄斩时的场景。
齐鸢被反绑在刑台中央的木桩上,还未完成的凌迟刑罚今日也要刑毕了。
他感受到身上被行刑官拿冰寒的短匕剜着肉,皮肉混着鲜血被生生掀起的滋味真不好受。
可这已是行刑的第三天,每日都反复品尝着这种剧痛,已让他的神情染上了麻木。
但冷汗还是因撕心裂肺的剧痛而大颗大颗的地滚落,浸透他的墨发黏贴在脸上,也阻隔了他与观刑台上郁酲的视线相遇。
齐鸢感觉自己的生命,正随着那行刑官的一次次下刀而迅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