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显右手负在身后,身形紧绷,缓缓呼出一口气,“自十六年前母亲“死”了后,这间道观就也随着时间过去渐渐荒凉了起来,这几年我偶尔也会来此处看看。”
霍汐棠扬起脖子看他,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微动,启唇道:“顾大人,阿娘她……她一直都活着。”
为何他会这样说,难道定国公并未告诉他么?
顾显嗯了声,“我已经知道了。”
“但往年这时候,我都会亲自来拜祭母亲,永昌侯府那边自从母亲死了后,便也不与国公府来往了,能记得母亲忌日的,恐怕没有几人。”
往事已过,再提及也没什么意思,反而平添堵意。
顾显将眼神收回来,看向霍汐棠,“宫宴那日你说有话想与我说,现在没有任何外人了,也不会有人打搅,你说罢,我听着。”
霍汐棠分明有满肚子想说的话,满肚子为自己母亲的委屈,满肚子对他在霍府冷漠说不愿看母亲一眼的埋怨。
可不知是早已悄悄化解,还是方才那刻在他眼中看到了倾诉的故事,亦或是天生的兄妹之情在作祟,看到他眼神中的悲伤,她的心竟也是跟着一痛。
这便是血缘吗?
她吸了吸鼻子,将方才浮起的泪意强制压了回去。
不可以这样丢人哭鼻子了,这里不是霍府,顾显也不是霍致哥哥,他不会逗她笑,不会哄她说妹妹再哭哥哥可心疼了,更不会帮她买好吃的哄她开心。
大抵是来到了自己出生时的地方,想起母亲过往受过的委屈,想起母亲被迫与亲子分离,只能想念却见不着的痛,她心里的疼更是控制不住,一下下搅着她心口,泪水一颗一颗滚落而下。
模糊的视线前忽然出现一方淡色的帕子。
“擦一擦罢。”顾显神色略不自然,不苟言笑的指挥使从未哄过姑娘家,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子。
但谁能看着这样一个娇娇软软如鲜嫩的花朵似的人在自己面前哭,还能无动于衷?
霍汐棠伸手接过,垂眸看了一眼这个不符合顾显这种大老粗该有的帕子,低声道了一句谢。
眼泪擦干后,霍汐棠定了心神,鼓足勇气说:“之前我想问顾大人是不是没有相信阿娘。”
顾显脸色微变,霍汐棠又继续道,“但现在,我想我不用问了。”
她唇角抿着浅浅的笑意,湿漉漉的眼眸弯弯带笑这样看他。
顾显不适应这样纯粹的笑容,有些僵硬地错开眼神,耳尖却隐隐红了起来。
原来有妹妹是这样的感觉。
萧条的古树下停了一辆马车,半边车窗帘被卷了起来,男人背脊靠车壁,目光幽深地望向远处。
“听得清她在说什么吗?”他慢悠悠问。
李拾勤站在马车外,斟酌了会儿试探地问:“陛下,不然马车再靠近些?”
隔着这么远,谁能听得清,天子是在耍他吗?
“不了。”
兄妹团聚,他倒也没有那样煞风景。
只是,为何前世没觉得,现在看这顾显怎就这样碍眼。
他淡声一笑,只觉得自己魔怔了,那丫头方才哭得他的心都快碎成了几瓣。
顾显作为兄长竟敢惹她落泪,看来是欠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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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显带着霍汐棠进道观内转了一圈,出来时她整个人已经哭得将要站不稳了,顾显犹豫了下,正要揽肩扶上去,霍汐棠便已被一道黑影从他身旁夺了过去。
“陛下?”顾显惊愕,为何能在此处看见应该在皇宫的天子?
霍汐棠也是一惊,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燕湛的怀里,即使手脚发软,也要将他推开。
燕湛轻声笑了笑,幽光浮跃的眼像是带着钩子似的看她,莫名使霍汐棠心尖一晃,趁她愣神间,燕湛二话不说将她抄腰打横抱入怀里,随后轻飘飘丢下一句话。
“顾显,棠棠朕带走了。”
顾显留在原地,拳头紧了又紧。
什么棠棠,他这个嫡亲的兄长都还未来及得唤一声棠棠。
车厢内,暗香浮动。
霍汐棠几乎整个身躯都被燕湛圈在怀里。
他这个人无论何处都生得实在完美,四肢修长不说胸膛亦宽阔得很,她窝在他怀里犹如被一个人形的牢笼困住,四周是他以肉.体打造的铁壁,鼻息间除了龙涎香,是什么也闻不到了。
“陛下……”胸腔前传来软意绵绵的声音,燕湛慵懒地嗯了一声,“何事。”
霍汐棠抬起眼,羞得不行,“放我下来,行吗?”
她已经不想去细究为何陛下会在此处的原因了,也不想去吵着为何要将她这样抱回马车上,可既然已经上了车,为何还要这样依偎而卧,实在是不像样子。
燕湛想起方才她哭得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神意动,俯身过去用鼻尖蹭她的脸颊,“朕想这样抱你很久了,棠棠就可怜可怜朕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