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随着他的循序渐进不断颤动。像是被丝线无形牵引着,随波逐流,最后寻到一处陌生又熟悉的栖息地。
游荡,飘离,水流湍急,如涨潮般汹涌。抓取不到任何,只能稳稳伏在浴缸边沿,指腹一再泛白。
情绪被带到最高点的一瞬间,所有喧嚣全部休止。裴矜茫然睁眼,大口呼吸着氧气,看他的目光多了抹不自知的渴求。
沈行濯静静回看她,眸色清明,不掺一丝杂念。自始至终,乱了分寸的只有她一个人。
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她不说,他便不会给个痛快,耐心十足地等她开口。
裴矜简直无助极了,“小叔……”
沈行濯眯了眯眸子,“别这么喊我。”
苛求解渴,感性终于大过理性。
裴矜没办法,只好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贴在他耳边说了好多话。央求的、被迫露骨的、该说的和不该说的。
秉持着最后一丝微弱理智,始终没让自己提到那两份文件和被删除的聊天记录。
她咬牙在赌。赌他的不知情。
或者说,赌他知情,但会让步。
不知过了多久,沈行濯放开她,从浴缸里迈出,径直走到不远处的盥洗台前洗手。
浴缸里已经积了大半的水。她浸在水里,衣服早就被洇透,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浑身力气像被彻底抽空了般。
脆弱、易折、狼狈。
跟他的穿戴整齐和冷静自持对比鲜明。
随意整理两下还在滴水的衣袖,摊平上面的褶皱。
沈行濯扯过夹层里的干毛巾,将人裹在里面,抱起,朝主卧走。
把她放在床上,掀开被子一角,顺势盖上。站直,垂目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欲要离开。
衬衫衣摆被她攥住。沈行濯侧眸,重新看向她,“怎么了。”
“不在这里过夜吗?”她轻声问。
“不了,还有事。”沈行濯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好好休息。”
“沈行濯。”她喊他。
沈行濯不作声,等她把话讲完。
“……晚安。”
“知道了。早点睡。”
察觉到他的眸色渐冷,裴矜面容僵硬了几分,看他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衬衫和长裤,直接出了房间。
几分钟之后,传来房门被合上的声音。
沈行濯走了。
没言语任何,却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表达完。
裴矜知道,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抽丝剥茧地随之消失。
-
接下来的一周,裴矜再没见过沈行濯。
她没刻意向沈知妤或小钟旁敲侧击打听他的动向,反而没由来地生出一种逃避心理。
这种混乱心绪持续到周五下午的课间,因沈知妤的邀约戛然而止。
“矜矜,你这周末有空吗?”沈知妤合上书本,将头靠向她肩膀。
“有空的。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陪我去本延水湾度个周末?”
裴矜记笔记的手顿了下,问她突然相邀的原因。
“我们好久没彻夜谈心了。我最近有好多心事想对你说。”沈知妤解释,“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的感情生活有多不顺利。再不倾诉一下,我都快要抑郁了。”
裴矜不动声色地放下笔,转头看她,委婉笑了下,“要不还是算了,我过去可能会打扰到沈先生。”
“不打扰。我小叔这周应该不在那边,他最近几日都住在公司附近的那套房子里。”
没有理由再拒绝,裴矜应声称好。
沈知妤挽住她的胳膊撒娇,“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这就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们。”
上完最后一节课,两人赶往学校正门。
随着沈知妤坐进后驾驶座,裴矜微微向后靠,扭头对着窗外景象发呆。
沈知妤晕车,人有些懒怠,不太想说话。两人全程没什么交流。
车子停在本延水湾院外。裴矜喊醒不小心睡着的沈知妤,先行一步迈下车。
走进庭院,脚踩石子路,抬头望向近在眼前的独栋楼房,难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次只身前来,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进门,来到玄关处。
沈知妤从鞋柜里翻出两双拖鞋,将其中一双递给她,“矜矜,晚上想吃什么?我等等拜托阿姨去做。”
裴矜没想太多,脱口回道:“排骨汤吧,阿姨煲的汤很好喝。”
“诶?这你都知道。”沈知妤讶异出声。
裴矜脑子空白几秒,快速反应过来,扯出笑意,生硬解释:“你之前跟我说的,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