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见她,这么个老虎就像变成了小猫,隔着笼子就想去顶她,伸着舌头非要舔她。
艳娘被推到了笼子前头,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揉了一把巨兽硕大的脑袋。老虎便扭过头,把她的手心舔得痒痒的。
她便笑了起来,道:“把你的皮剥了,给姐姐做个毯子,好不好?”
那老虎像是听得懂人话,又像是听不懂。它在笼子里头歪了下脑袋,好像是在理解她的意思,又理解不了。
所以,它就放弃了,又伸着舌头,要去舔她。
有人抽刀,走上了前去。
那刀锋映着阳光,冷得刺人。
艳娘就看着那刀光逼近笼中的老虎,脸上一直显得游刃有余,甚至饶有兴致,好像真的很需要一条毯子。
直到那凌厉的刀光真的触到了老虎的身上。
“——住手。”艳娘忽然开口。
她并不尖利的指甲,已经悄无声息地戳破了她的手心。
她带着极其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口道:“住手。”
邢老四便真的如她所愿,收了手。
“你的主子现今在哪儿?”
艳娘却答不出。
那刀光便又向老虎逼近了。尖锐的锋刃刺入被养得油光水滑的皮毛,激起震耳欲聋的虎啸。
很疼吧。
一定很疼吧。
“住手!!!”艳娘歇斯底里。
“你的主子,现在在哪儿?”那刀便又停了下来。有人再次逼问于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艳娘满脸是泪,盯着她的老虎,片刻也无法移开视线。
“你怎可能不知!”有狱卒高声训斥她,“那摄魂者遮遮掩掩,必定是因当面冲突无甚自保之力。你的异能是瞬间移动,简直是他天定的保命神符。你怎可能不知他的行踪!”
他说的没错。
温止寒的能力是摄魂,并将人的精神存入借助此人精神而生的精神世界。这能力自然有许多大用处,却绝无法自保。一来,是因为温止寒摄魂有条件,需直接接触某人,不可能忽然大范围摄魂。二来,人一旦意识到自己是被摄魂了,便可以依凭自己的意志回到自己身体。毕竟,那才是精神本应待的地方。只是被摄魂的人通常都意识不到自己被摄魂了,因为精神世界正是借助他们的精神所构建的,会与他们记忆之中的真实世界别无两样。
所以,温止寒的能力有许多用途,却唯独并不长于自保。
而艳娘每日能瞬移两至三次,每次可携带二百斤以上的重量,确实是天然的保命符。因而,艳娘也是唯一得知温止寒位置的人。
她与温止寒通过子母石相连。子母石是千里传音筒的原料,不作处理不可传音,却可以血为媒互相感应,令血的主人知晓对方的方位。子石对母石感应更强,母石则对子石感应较弱。
母石在温止寒那里,而子石就在艳娘的簪中。
艳娘是知道温止寒的方位的。比谁都知道。
可她没有回答。
笼中的老虎因剧痛而不住咆哮,艳娘紧紧地攥着铁笼的栏杆,看着笼中的老虎,满脸都是眼泪。她攥栏杆的力气那么大,人却又像是没有了半点力气,靠着铁笼的倚仗才能勉强能够站住,再没有那份鞭子底下也无所畏惧的游刃有余了。
淋漓的鲜血浸湿了她的布鞋。
“你的主人现在何处?”在脚底温暖湿润的触感中,有人这样问她。
艳娘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就把那只叫“宝宝”的老虎剥了皮。
金黄色的皮毛又大又暖,每一根毛发都似乎被人精心呵护过,然后永恒地留在了最美好的此刻。
再没有以后了。
第62章
幻境就是在那一刻消散的。
当艳娘泪眼朦胧地抬起脸, 看到的,便就是温止寒俊美无铸的脸了。
艳娘呜咽着,看着他。
她平素风韵妩媚,如今这般脆弱, 倒更是说不出得惹人怜惜了。
温止寒微微勾起唇角, 放缓了神情, 掌心向下,对她勾了勾手, 道:“过来。”
他平素待她冷漠, 所以这偶尔显现的温柔,总能更令她死心塌地。
特别是在她如此脆弱的时候。
艳娘的脸上还挂着眼泪, 挣扎着起身, 踉跄着竭力走到温止寒的面前。她对靠近温止寒显然非常急切, 却并不敢造次。
温止寒却伸出胳膊,自然而然地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好孩子。”他开口称赞, 像是长者在称赞不知事的孩子,又像是人在称赞一条听话的小狗, “艳娘果真最是乖巧的。”
“公子……”艳娘红着眼眶,脸上还带着浓郁的悲伤, 却又已经因这份称赞而无法控制地带上了欣悦,“艳娘不听公子的话, 要听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