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学生坐看台上,学校体谅他们不用搬凳子。但是高一和高二得自己搬凳子到大礼堂。
他们四人回教室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将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没什么人在学习,大家都热火朝天地聊天,等着今晚的表演。
张婕婕坐在一边,招呼着他们几个把手里的荧光棒掰碎。
“为什么这么早就要弄亮啊?”王翰林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这个亮起来,本来就需要一段时间,待会走到礼堂的时候,肯定时间刚刚好。”
陈思杨有点心不在焉,他随手抽出,象征性地掰了几根。
“你这个蓝色好特别啊。”张婕婕看到陈思杨手里的荧光棒,感到好奇,“为什么跟我手里的其他蓝色都不太一样?”
陈思杨的那根荧光棒浅很多,是浅蓝色,确实在一众深蓝色里非常显眼。
“肯定是厂家质量把控不够严格,偷工减料。”王翰林在一旁猜测,逗得张婕婕哈哈大笑。
叶惟把桌面上的书收进抽屉,广播里已经开始喊高二年级有序进场了。
她弯下腰刚碰到椅子,就有一只手从她手里一点也不温柔地抢过了。
抬头,陈思杨左右手各抬了一把椅子,一个人独自走在前头。
叶惟赶紧跟上去,她本想走在他的右侧,但他的左右两边都有椅子横着,她也不好近身。
于是她又慢下脚步,跟在他的后面。
陈思杨走了一半,好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把两把椅子都转移到了左手上,用一只手拿着,回头看了她一眼。
叶惟稍一犹豫,放慢了脚步,在原地停下来。
陈思杨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也停下来,回过身看她。
周围的人都抬着凳子朝礼堂的方向走,就像一滴滴的水珠,最终都会汇入大海和河流。
他们行进的方式和速度都不太一样,但是都是走向同一个方向。
举目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就只有他们两人停了下来,像是动态画面中两个静止的小点。
那么不起眼,但是又引人注目。
所幸他们停下来的地方靠着路边,不怎么挡着其他人。
路上隔着十几米的白色路灯,并着学校布告栏顶灯透出的微弱光线,叶惟能稍微窥见陈思杨的脸。
他的表情没有困惑,也没问她为什么停下来,就安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做出什么裁决。
叶惟握了握自己微凉的手指,看着眼前垂头盯着自己的少年。
她得说点什么,但是她现在无话可说。她头一次不知道在他面前没有心情说话,原因不详。
就像她不知道陈思杨为什么生气,自己又为什么停下来一样。
于是叶惟有些无措,冲陈思杨笑了一下,伸手去拿放在他身边的凳子,被陈思杨挡开。
陈思杨又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两秒,抬起凳子,大步朝礼堂走去,没等她。
叶惟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头一次对自己最近做的事产生了怀疑。照现在这样下去,顺其自然是好的吗?
她想逃课,但是连上课时间走在校园里都畏畏缩缩;她和陈思杨发短信的事还没被揭穿,但是一想到可能会被妈妈发现,她就浑身如坠冰窖,引起自己这么大的心理波动。
想要逃脱掌控想要叛逆,但是遇到一点挫折就想退缩。自己好像太天真了。
今晚李雪华望向她的眼神和到现在也没有平稳的心跳都似乎在提醒着她,她又一次高估自己了。她很胆小,很软弱,很怕受到伤害。
如果是因为想要凭借陈思杨挣脱枷锁这样自私的理由实在是太可笑了,应该快点停止这种无微地、可能拖累他人的举动?
毕竟都只是对方可有可无的消遣的话,就不应该再横生枝节。
她深知李雪华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她甚至能预想到这个场景。
她的妈妈会为了八字没一撇的事、为了她觉得会影响自己前途的事,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别人。
叶惟想起小时候,她拽着李雪华的裤腿,在她爸爸的单位哭叫着求她回家。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平时教师育人的母亲,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心裂肺地破口大骂。
“你个没良心的!你妈是来讨公道!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你倒好,一直喊我回去!你就这么偏心你爸,你跟着他过去啊!人家已经有个女儿了!你看他要不要你!”
男方就像隐身了一样。只要不现身,这就是一场令人津津乐道的独角戏。人们会带一点惋惜同情、带一点看热闹的兴奋。
你越是撕心裂肺,越是可笑。你要是冷静,他们又会像是买了票没看够本的顾客一样,猜测这场演出情绪不到位的原因,还会在心里嘲笑这人故作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