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能被柏森拿下影视版权,还是因为顾苒苒和编剧本人有私交——她本科念电影管理时上过李雪艳老师的课,老师对她的表现也颇有好感。
“柳生还有一个半月封箱,我们正好用这段时间做前期筹备。”
第二天上午,顾苒苒来陈亦岑家讨论。
“李老师让你别有压力,说是有任何内容上的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络她。”她用自动铅笔敲着本子上的笔记,“难点果然在选角和视觉效果……”
说完,她拍拍陈亦岑的肩膀,安抚道:“选这个,果然是因为你阿婆的病?”
陈亦岑先是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又摇摇头:“不全是。昨天有人和我说电影的内核是奇观,我不认同。”
剧本《浅水湾日落》摊开放在桌面,二人不约而同地朝它看去,书页正在凉风习习中晃动。
“原来如此。”顾苒苒若有所思,“李雪艳老师的确在情感的主轴里融合了视听奇观,怪不得你想拍出来——一个绝妙的反驳。”
陈亦岑也笑,却是无奈的笑:“前提是我们能拍出来。”
立刻被顾苒苒骂太没信心。
“咱们柏森虽然规模小,但架不住人脉广啊。现在你有了威海这座大山,虽然不图阶级跃升,但最起码门钥匙到手了。”顾苒苒开始抛接那只自动铅,“做梦就做大点,我知道你和谁讨论的电影,不就是宋涯呗。他说喜欢奇观,你就问问他能不能给我个雷塔工作室的联系人。”
雷塔是全业界最好的视效与美术设计公司。陈亦岑实在喜欢顾苒苒这种敢试敢闯的精神,不禁被她感染,也笑道:“很好,那我就去把伦敦认识的一个摄影姑娘搬回来当救兵。只要你还缺摄影指导,她绝对胜过柏森能找到的百分九十九人选。”
思维完全打开,两个人聊了一整个白天,直到陈亦岑要去上班才散。
这天晚上从剧场回到家,陈亦岑立刻给包括威海神经科学研究所在内的二十所海内外失智症研究中心发去邮件。
她以柏森合伙人的身份,询问能否对研究所进行线上或线下访谈,或者可否邀请研究所成员做影片的科学顾问。
换做三年前,陈亦岑连回复一封教授的邮件都能害怕到过度呼吸,更别提主动向毫无涉猎的科学研究所咨询了。
邮件显示“发送成功”时,她在电脑前静静坐着,想起以前的自己对任何被拒绝、被排斥的可能性怀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么说,也许这些年也不算荒废?
她阖着眼,在静谧夜色中偷笑。
*
同一个晚上,二十所实验室都收到了一封来自柏森影视工作室合伙人陈女士的邮件。
威海神经科学研究所的邮箱虽说对外开放,实际上却根本没几个员工去查。原因很简单:这些人要么忙得脚不沾地,要么根本看不懂汉语。
可世界上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陈亦岑的邮件正好在某个香港员工坐在电脑前摸鱼时送抵。
这位员工一看是邮箱提示,立刻鼠标右上角点叉——在按下左键之前的半秒,他看了一眼发件人,突然觉得眼熟。
“嘿,”他连忙去扒拉旁边一个伏在桌上补觉的同事,“快帮我看眼这个!”
晚上十二点,大家加班加点做实验,个个累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快睡着了,又被人一肘子顶醒,要换了普通人就立马一巴掌过去了;但兴许是困得快吐了,这位悠悠醒转的哥们没什么脾气,伸着脖子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发件人:陈亦岑。”
一条缝“咔嚓”裂成了马里亚纳海沟。
十秒后,整个研究所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嫂子!”“嫂子!”。
正在会议室内紧急讨论实验方案的施耐德博士:“他们在说什么?saozi?”
对面的弗赫内尔女士翻了个优雅的白眼:“终于疯了。”
手里拿着马克杯,差点整杯水泼到机箱上的宋涯:……
是时候治一治这群大脑研究者的脑子了。
第14章
宋涯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皮鞋跟刻意在大理石地板上一顿。
“嗒”。
声响清楞楞地传到主控室。
霎时间,大厅陷入死寂。片刻前还沸沸扬扬的主控室安静得像躺了一群死人,大气都不敢出,十几双眼睛全部战战兢兢地对着电脑屏幕。有人不小心挪动了椅子,“刺啦”一声,挠心摧肺的动静凿过耳朵,角落里立刻响起几声压抑的“扑街”。
宋涯缓步走下阶梯,随手点起离得最近的一位员工,“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此人魂都要飞了,愣是不敢看他眼睛,抖得像秋风扫落叶:“没没没没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