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上一世时,我有很多话都想说给你的”,秦渊如抚着木棂窗沿,上面有些支棱的毛刺,他一抚之下,又不慎将指腹扎出些血花。
“……”一伤未平一伤又起,秦渊如盯着指节竖流的红血,良久,才从魔怔一般的放空中堪堪收回神来。
此时的场景更像花灯那夜,秦渊如干脆打直手臂,用着那点血花,在窗内石台上画了一朵娇艳好看的徘徊花。
“…”秦渊如道:“是徘徊花。”
“念念”,秦渊如想着那日那时,开口再不艰难,“我没有错,是你……扰我心曲,让我此生惧怕寒冷孤夜,再过不得没有你的日子…念念,我喜…”
秦渊如猛地吸了一口气,空了须臾,才算是下定决心,对着了无生气的木棂窗一字字道:“喜欢你……”
木棂窗自然不会回应他,但他藏于胸口的荷包,却以沉甸甸的重量均衡了他脏中一颗澎湃如潮的心脏。
那日奚云火起,他救戚与小丫头出火潮,重劫被他唤起第二次,他疼得跌入小院。可重劫痛感消弭,他又去了哪里呢?
反荆之路十五日,他骑马奔波之程总不过三五日——上一世,他虽将江南城防图上的寇家抹去,却也牢牢记清了画师数笔勾出的那一点。
他于那一点上孤坐数日,举着一把千里眼,看着他的念念自寇府之中的行动举止。他是极循矩的,只在念念静坐读书时看她,她动他则不动,她不动,他则一双黑白眸子望穿一切迷雾幻梦。
他知道,他直接离开,定会换得念念的满腔怒气,而这怒气积攒,也只会有一个泄口——戚尚坤。
秦渊如唇角勾着,轻笑出声。
看,这不,他的念念又被他骗了,他再不是上一世藏万事于心的蠢货秦肃。
这一世,他不必藏锋遮芒,压抑的情感可以尽数喷薄而出;他也不必再忧心多虑,因为他的恐惧已在悄然间碎为齑粉。
他的念念,秦渊如在唇间琢磨着这四个字。窗台的血花渐渐浸入石料,他舒颜一笑,随着背后步步升高的初日,他才似真正获得了名为重生的奖赏。
第41章 解孽
三月后, 已是岁末。
荆州比起江陵要靠北一些,秋叶落完气温就骤降了许多。江南虽不是塞北那种冻人皮肉的酷寒,可直往骨头缝里钻的冷气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秦渊如不委屈自己, 早早做好了大氅,每日将自己裹得暖暖和和的。
此时距离奚云楼失火一案已经过了有小四月, 秦渊如独守着广平王府的一众老弱病残,日子过的也还算清闲。
三月前他几欲昏迷之时,同李嬷嬷说想吃枣蓉海棠酥,李嬷嬷从那之后简直发了大善心, 连做了数日还不算,怕他吃腻, 日日变着花样地往他桌上送点心。
秦渊如如今的体量确实是少年人,难免嗜甜一些, 可再馋的东西也经不住李嬷嬷这般狂轰乱炸似的供奉。秦渊如起初是美滋滋地吃了几日, 边吃着还边想着哪些小点心的造型素雅、口味不落俗, 等到时一定拿给念念尝;可吃到后几日,秦渊如就遭不住了。
且不说黄铜镜里他日益圆润的下颌,单是他周身萦绕的甜食香气,他都怕哪日见到念念时, 还来不及寒暄,他的小念念直接被他甜熏个趔趄。
“小六, 你胖了”, 秦渊如傲然立于黄铜镜前, 冷眼旁观镜中人物,少顷无情说道:“你看, 脸都圆成念念的蹴鞠了!”
说起念念的蹴鞠,秦渊如想起那时日在花圃中遭罪的小苗儿, 也不知经过那一番后,这些小苗儿还能不能茁壮成长。
“啧”,秦渊如凑近黄铜镜,对着镜中半扭曲半歪斜的自己眨了眨眼,“其实我应该回去的,起码看看那些小苗嘛!”
黄铜镜中人随着秦渊如动作,一齐点了点。
秦渊如道:“你好没出息啊,光知道念念长、念念短的,借口寻了一大堆,连花圃可怜小苗都没逃过你的毒手,那你倒是去找人家啊!”
秦渊如足下一错,转了个身,现下他扮演的是黄铜镜中人,咳了两声,放低声量,秦铜镜道:“可是我还有计划没有完成……”
秦渊如道:“计划是可以改变的,谋筹是可以变通的,我看你就是懦弱、胆小!跟秦肃一个揍性!”
秦铜镜怒道:“老子才不懦弱!念念现在可一点都不喜欢戚尚坤!”
秦渊如说:“呵,废物跳脚了,戳到你痛点了罢!你就是蠢,世上第一蠢,只知道等着念念来寻你、哄你,白日做梦!”
秦铜镜:“……”
秦铜镜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真被戳到了伤处,半晌都没再说话。
他隐在角落一言不发,秦渊如自然也是安静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