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这两辈子,从未说过如此多陈情的话,她竭力遏制,想让自己冷静,可换来的,却是更剧烈的呜咽。
“秦肃,你那时候真的死了。”
念念道,“而到那时,我才突然发现,没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我再也找不到终点了——”
“……所以你放过了他们”,秦渊如安抚着念念颤栗的肩头,温声说,“对吗?”
“可是没人放过你”,念念不敢看他,低着头说 ,“我只以为是我害死了你,可如今才知道,有那么多人都藏在暗中,觊觎着你的性命。”
秦渊如轻笑了两声。
他抬手,揉了揉念念的发顶,“念念,我真的好喜欢你。”
秦渊突如其来的一句告白,并没有惹起念念的在意,她还是絮絮地,说着上一世来不及说的话。
“所以让我来补偿你好不好?”
念念紧紧牵着秦渊如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们一起活下去,活到白头。”
“好。”秦渊如温声答道。
而在念念看不到地方,是秦渊如张了又阖起的薄唇。
少顷,秦渊如才斟酌好似的,轻而缓地道:“我也有一事与你讲,琅州,我是故意的。”
“念念,我的死并非意外,我不怪旁人,更怪不到你身上。”
“上一世,我不知深浅轻重,以为只要我想、用尽全力去争的,就一定能得到”,秦渊如笑道,“我一直是这么想那皇位的,可却从未这般想过你。”
“复国,是我难以反抗的身世命运,陪你,却是唯一的、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
“不知多少次,我竭尽心力祈求上苍的垂怜,求他赐我一死,让我不必再面对那如附骨之疽的复国大业。可无数个日夜里睁眼,我仍然卑微地活着,喘着令人厌恶的、活人的气息。”
“可后来,我竟遇见了你。”
秦渊如尾音微扬,“我太高兴了,那些时日我想了许多!我想了我要怎么逃离秦府、摆脱身世,我也想了,怎么诓你同我离开江南,去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我甚至想好了,以后我们成亲,给孩儿起什么名字。”
“…什么…孩儿?”念念眸光呆滞。
“咳”,秦渊如不敢看她,只敢继续说道 ,“人太得意了,就会忘形。”
“我的忘形,是明知不可行而行。”
他微微叹气,“我想,琅州若是胜了,我便能用江南十九城做筹码,要戚尚坤解衣卸甲,再不得入沙场。”
“没了戚将军的名号,戚尚坤还能有什么傲骨?骨节松动,自然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他如是说着。
“可兵戈临头,我却改了主意。”
“你说你自私”,秦渊如双手捧住念念的脸颊,与她闪躲的眸光对视。
秦渊如目光灼灼,眸底深处的爱意与偏执如成实质,“最自私的是我才对——那时我想,我若是死了,念念就一辈子都要记得我了。”
“无论戚尚坤占据多少,你的心里总有我的一席之地,哪怕很小,也是独属于秦肃的,是戚尚坤绝无法染指的。”
念念猛地睁大眼睛。
秦渊如目光一掠,神情带了些念念从未见过的慵懒。
他说:“傻念念,我可从未说,我是个好人。”
他将念念手中精薄的纸条取走,攥在掌心,五指合拢,满满捻成碎屑。
有风拂过,秦渊如张开手掌,任碎屑飞远,“所以,我赢了。”
“一条命,换你心悦于我”,秦渊如快笑出了声,“我值透了。”
“……”念念好气又好笑,兀然觉得她苦苦纠结良久的东西,在秦渊如这里竟比不上她的真心。
行罢,一颗真心罢了,早给晚给都是给了。
念念终于不再纠结,她胡乱地擦擦眼尾,却被秦渊如一手捉住手腕,揣进了怀里。
她两手裹在温暖的衣襟中,眼角处是秦渊如带着点余温的薄唇。
他动作很轻,轻到念念来不及反应。
秦渊如一沾即离,佯装无辜地抿抿唇角。
“你…”这位登徒子实在过分可怜,念念光顾着心疼了,哪舍得斥责他。
她静默少顷,最终还是勾了勾手指。
秦渊如以为念念要动手,乖巧凑过去挨打。
谁知,却是温凉轻触。
念念薄红笼罩,向后连错几步,半晌才缓过来,喃喃着:“真是逾矩。”
上一世她追着戚尚坤跑,从未在乎过这些束缚女子的琐碎东西,可如今心上人在前,念念却忍不住忸怩起来。
其实也算不上忸怩,只是她想亲近渊如,却又有面对心上人时,掩抑不住的难为情。
但好在,秦渊如比她更扭捏。
浅尝辄止之下,秦渊如呼吸都乱了。
他一会儿微微屏息,一会儿又偏头大喘,一息一喘,简直像暑夏里躲阴的小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