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尖似乎做了很特殊的处理,风阻极小以致枪声极微。再加上程以燃出色的轻功,陆赠秋只能在枪近乎要杀到身前的地步时,迅速地提刀回击。
但前些日子阁主的教导也并非白教。故而在双方不动用内力的情况下,两人也能战成平手,难分高下胜负。
“咚——”
硬似金石的刀枪在院中撞开如古钟般的沉声。程以燃抖了抖手腕,将枪收回了身后。
然后,这位白日里神情冷酷的黑衣少女突然笑了笑,显出与初识时的冷厉截然不同的腼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多谢陆客卿陪我练枪,从湘州离开后,我很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
“该是我谢过你才对。”
整个车队中,陆赠秋和程以燃境界差距不大,又有一颗很相似地渴盼突破的心,所以很快地熟络起来。
陆赠秋将金刀收入鞘中,玩笑道,“每每和你对练,我总觉得对上的,其实是个行走多年的老江湖。”
程以燃今年堪堪十九岁,如此年轻的宗师,还有着一身称得上“老辣”的功法,这闪亮亮的前途近乎摆在了这儿。她也确实值得宁氏商行下极重的筹码。
重到,恐怕那位宁氏的小家主都把自己搭进去了。
陆赠秋想起这几日见到两人相处的一幕幕,心里有点说不出的羡慕。
按照宁长雪的说法,两人五年前在燕京相识,自此,程以燃便一直伴在宁长雪左右。眼下两人明显已互生情愫,只待一个时机而已。
“小燃——”
正这时,驿站内传来宁长雪的呼声。几乎是听见这声音的刹那,程以燃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快快应了一声欸。
然后她转头向陆赠秋看去,在要开口的瞬间,陆赠秋便向她摆了摆手:
“快回去找小家主罢。”
程以燃笑了一声,是说不出来的高兴。她向陆赠秋行了一礼权当作别,然后立时提枪溜走,很像一只急于回家的金毛狮子狗。
“唉。”
陆赠秋望着程以燃的背影在原地呆立了很久,蓦然生出一种被说好并肩作战的战友抛弃的感觉。
她在原地叹了口气,提着刀犹犹豫豫地不知要不要现在回去找阁主。
那日接到生死令的信息后,她们几人商议一番,决定让越千归先行回应天天衍阁处理余事,之后再赶来帝都。而林尽挽和陆赠秋则同宁氏商行一并北上,直奔燕京。
这样也有一桩好处,林尽挽身上的千年冰,便能直接托付于当今的天下第一神医鹤时知了。
今天是同副阁主分开的第三日,一行人已经走至豫州界内。上午赶路时遇到一点麻烦,以至于误了些许行程,晚上只能在就近一处小驿站歇脚。
小驿站小驿站,本来房间便不多。眼下这个时候,各地的行贾又都在跑年前的最后一趟商单,故而房间分到最后,林尽挽和陆赠秋只能宿在一间屋中。
而且还是一张床。
这个安排让陆赠秋十分无措,说出来吧,倒显得她想和阁主保持距离(毕竟她绝没有这个意思);可不说,她真要和阁主同床共枕么?
关键是现实情况如此,连宁家的小家主,也都要和程以燃同住一间房。
所以陆赠秋出来前特意地告诉了阁主,说她要同程以燃好好练一下拳脚功夫,让阁主不必等她,先睡便是。
本来计划是在楼下多练一会儿刀术,等阁主睡了后她再悄悄地溜回房里。但谁想到宁长雪会这么早地叫程以燃回去。
在原地犹豫踌躇了片刻,陆赠秋心一横。
还是回去罢。
*
陆赠秋轻轻地推开门。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响,陆赠秋小心翼翼地进屋关门。
再一转身,却见房中还亮着几盏油灯。林尽挽捧着一卷书半倚床头,房间内静得只有书页摩擦的声音。
陆赠秋抬眼看去,但见阁主显然是已经沐浴过后的样子,平日里束起的三千青丝垂落,尽数披散在肩头。她仅着一件白衣,在几盏薄灯的衬托下美得不似凡人。
她在原地定了定神,这才开口问道:“阁主怎么还没有睡。”
林尽挽却不答话,听她问起只摇了摇头,略表自己睡不着的意思,后又将手中经书合上,轻轻地放到了一边。
陆赠秋有些慌神,些许是为了掩盖不可告人的心思,又或者怕阁主说出什么她不太想听到的话。她立刻不让场内回落到寂静的地步,用一种看似随心的口吻讲她方才在楼下同程以燃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