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刻意遮掩自己的呼吸声,她只得无奈笑笑,唤了一声床边低头阅书那人的名字。也许是太久没开口,陆赠秋嗓音有些沉哑。明明只是两个字,她却刻意咬字不清,含糊地拉长了音节, 无端生出些纠缠缱绻。
“阁主。”
捧着卷医书的林尽挽骤然抬头。
现下是辰时中, 她已练了三次剑法用过早饭了。在陆赠秋“昏睡”的这九日里, 林尽挽近乎是一整日都待在陆赠秋房中。晨起练剑、上午研读医术、下午搜集骊山和血池的消息、晚间入睡。
足不出户十分规律,倒同阁主在应天府的日常极度相似,只多了一项“守着陆赠秋”。
宁长雪委婉地问过林尽挽, 倘若天衍人手不足, 她手下商行也能分出好几个办事得力的人。日夜看守过于劳累, 不如叫别人来轮......
阁主只摇了摇头。
秋秋之前“昏睡”都会提前告知她,人忽然这样突兀地回到另一世界, 想来并非是秋秋自己的问题,应是两界的连通出了些岔子。她不放心把陆赠秋交给别人,知晓两界并存的仅她一个,如果到时候真出了些什么事,她或许也能应付一二。
以至于这九日她心绪鲜少的有些起伏,初始满腔忧心、后来平静一二、而后再度愁虑,想陆赠秋若是自此和师傅师母一样一去不回,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又想,自己当初意识退到纯白之地、叫十七岁的自己出现的那一小段时间,秋秋和她此刻的心情会一样么?
所以当熟悉的、轻轻的那声“阁主”出现时,林尽挽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是直到她抬头,看见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长安毕竟风寒,只探出一个脑袋的陆赠秋冲她灿然一笑、听到屋中另外一道虽然微小但绵长的声音时,林尽挽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在原地叹了口气。
然后瞬时随手抛下医书坐至陆赠秋身边。
林尽挽摸着人仍有些微凉无力的右手,仍不敢轻易动她,只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人,目光在她扬着些笑的脸上转过一遍又一遍,九日的万般思绪万种思索到最后仅凝成一句话:
“......还好么?”
陆赠秋知道阁主这九日定然是担心极了她,在心中又骂了几遍宇文教主,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热度,笑着回道:“只是刚回来提不上力。估计是离开太久尚不太熟悉,估计过一会儿,就没有事情了。”
察觉到陆赠秋直白的视线,林尽挽被眼前人明显不错的精神气宽慰到了几分,嘴角渐带了些笑意,便觉得之前的等待也没有那样难熬,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话罢忽地叹了一口气,纵横江湖近十年的剑仙眼神竟黯淡下来,右手两指缓缓摩挲着陆赠秋手腕,难得喟叹道,“倘若我们同在一界......”
是未尽之言。
“阁主,不远的,”陆赠秋实在是不想见她这副样子,借着回来的几分气力握住阁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待解决了宇文教主,我们即可在两界中来去自如。”
“到时候我们一同去那边住上几天?我很想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我实在是太想炫耀一番了。”
林尽挽由她去握着自己,见陆赠秋迫不及待的小表情,方才生出的那点微小苦意顿时散得一干二净,失笑着去顺着她的话:“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陆赠秋故作高深地摇摇头,“我有个这样好的女朋......夫人,这难道不值得么?”
等等。
怎么记得自己之前,似乎叫过阁主夫人了?
难不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小陆客卿陷入深思。
“你怎地乱叫?”林尽挽瞥她一眼,心中却想起除夕夜这人的醉话。打那晚之后,陆赠秋便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一看就是忘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茬,阁主真是无奈极了。生她气?又不至于;不生气?细想却过意不去。
恰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阁主。”声音熟悉,是越千归。
“进来罢。”
越副阁主熟稔地推门而入,刚想同林尽挽说事,却见昏睡几天的小陆客卿已经醒了,神采奕奕,倒是很有精神。
视线下移,果不其然地见到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没有半分要避着她的意思。
越千归:呵,习惯了。
经过毒打的越副阁主淡然落座,先关切了一番陆赠秋的身体,见她暂时还难以起身,故而去问阁主:
“怎么秋秋这次,睡了这样久?”
想来两人已经聊过很多了罢!
阁主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