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 ”余家主却还是那副样子, 头都没抬摆手道,“就是离太川山还有一段距离,我想着车里暖和些, 还能再抓紧时间睡上一觉。”
同这位余家主相处几日, 陆赠秋亦知其性情。余不语人生信条大概是享乐为先, 精舍华衣、梨园古董、花鸟草木……
凡是能和玩乐二字沾边的事儿,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譬如今早, 陆赠秋一行人本是要纵马直行至太川山下。余不语却径直把众人拉上了她一早准备好的马车,直言出门游玩最重要的是享受,骑个马在路上颠簸可就太没意思了。
宁长雪和程以燃两人独自一辆——旁人很识趣地没有打扰。其余人则尽数挤在了这辆车中,陆赠秋和林尽挽并坐一边,两人中间却刻意隔出了一段距离。
“你难道不是宗师么?”余不语本来已微阖双眼准备小憩一会儿。正在此时,打上车后便没动过的林尽挽,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语气仿佛带了点嘲意,言下之意是宗师压根不会在意这么一点寒风。
“呦。”
余不语阴阳怪气,她不慌不忙地坐直了身子,边将手搭在软枕上,边啧啧道,“人家小陆客卿还没说什么,你怎么还问上我了?我们阁主不是一向不管这些事么,怎么今天还要偏袒上谁了?”
林尽挽神色不变,“我说的是事实。”
她却暗暗地有些懊恼这一时的失言,随后不动声色地向陆赠秋那快速看了一眼,见她恍如未闻,自顾自地摸着手中暖炉的纹路,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林尽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是。
但也不是。
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低估了分别的失落。一旬以来躲着陆赠秋的是她,后悔当日听闻一年之限后心神怅惘失控,开口过于武断的也是她。
按理这样的方式能最大程度地保护秋秋,可一来秋秋根本不想顺着师傅师母的安排,二来秋秋也似乎不是很开心。
余不语偷偷和她说过,不要见小陆客卿表面上活得还算潇洒,背地里她还在院子里偷偷抹过眼泪呢。
林尽挽听完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作何感想,却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了。
“呵,早不说晚不说,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说,”余不语却没这样放过林尽挽,“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阁主也会撒谎了啊。”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显得不伦不类,还碰了碰坐她身边一直置身事外的人:“越副阁主,你说是吧?”
突然被提的越千归:......
谢谢,不想被卷进对面这俩人的事儿。
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方才走神,没听到余家主问了什么呢。”
余不语也报以灿烂的笑意:“没事儿,我可以再给副阁主讲一遍呢。”
越千归险些没绷住。
陆赠秋神情自若地扭过头去,冲着合上的车帘无声地笑起来。
她还是头一次在越副阁主的脸上,看到可以称之为“狰狞”的表情。
然而陆赠秋却不知,就在她转身之后,林尽挽定定地看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
*
太川山虽高,但也架不住陆赠秋一行人都是宗师以上的境界,一行人边走边看,也不过花了一个时辰便到了顶峰。
宁长雪是众人中唯一的一个后天境,人又养尊处优惯了,爬到一半体力耗尽,后面的山路全靠程以燃才能走下来。
太川山顶是一块刀削似的平地,坐落着不少道观飞阁。
陆赠秋坐在石凳上等待其他人,视线往下一投,正见程以燃背着宁长雪,轻松地向上攀去。
宁长雪笑盈盈的,也不知偏头到小燃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程以燃的脸便唰地红了一片,任由宁长雪说什么都一副闭口不言的样子,显然是害羞极了。
陆赠秋默默地移过眼,摸了摸被伤成碎片的心。
好酸啊。
余不语也刚上来,她鬼鬼祟祟地凑到陆赠秋边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陆赠秋。”
“余前辈?”陆赠秋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赶忙压低声音,“你来的刚好,您先前说的地方,是前面那个阁楼么?”
余不语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看去,过了半晌才确认地点点头,“对,就是太川阁。一会儿你便和阁主去到顶楼,我早已打点好了,不会有人上去打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