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礼数懵懵懂懂的江暖，落在疯少眼里，竟出奇的投缘，让他枯萎凋零的心瓣，生出几丝对人间的留恋。
江暖对老师又敬又怕的样子，让何浩霆都忍不住逗她，“你也有怕的人？”
她嘟嘟嘴，“我这叫敬畏。”
一番规矩教诲之后，疯少有点累了，坐在钢琴前，轻唤一声：“小暖。”
“在，老师！”
“你想听什么曲子？今天破例给你们弹一首，就当是见面礼物。”
何浩霆感动，老师从来不主动为别人弹奏曲子，看起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江暖。
江暖激动得茶水撒在手上，表情丰富多彩，另一只小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才讲出话来。
“老师，我要听您弹《梦中的婚礼》。”
疯少一听，瘦削的肩头略微有些紧绷，头也没抬，“为什么？”
江暖看看何浩霆，低头掰着手指，“奶奶喜欢，妈妈喜欢，我也喜欢。”
何浩霆和疯少同时一愣，
不过下一秒，疯少扬起唇角，爽快答应：“好！”
江暖捕捉到他难能可贵的笑容，好奇的问：“老师，您也喜欢这首曲子对吗？”
“多嘴！”疯少低低批评，“就像你妈妈小时候一样，冒冒失失，长不大。”
江暖不自然的依偎着何浩霆，“哥哥，我偶像骂我了，真开心。”
何浩霆：“......”
疯少背影挺拔，一身黑色西装矜贵清冷，他有一双和何浩霆很像的艺术家手，虽然已经细纹横生，依然骨节分明，修长中透着灵活的张力。
《梦中的婚礼》浪漫中带着一丝丝忧伤曲调，也是疯少弹得最完美的一首，优雅华美、旋律悠扬。
那是一种欲说还休，想要却无从开口的复杂心情，带着感伤的情绪，因为所爱的人，已经只能在梦中。
和何浩霆不同，江暖是个美术生，擅长洞察灵魂，她忽然从琴声中看透这位老人，透过这首曲子，看到他最初的样子。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江暖竟忧伤的扑进何浩霆怀里，“哥哥，我......懂了。”
“懂什么了？”
江暖摇摇头，抹抹眼泪，给疯少倒了杯茶，似乎没有那么怕这位偶像。
“老师，我以后就像孙女一样孝敬您，好不好？”
疯少也从忧伤的情绪中久久未能回过神，“好，画展的开幕式，你来主持，老师会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江暖忍不住落泪，“老师.....您不是孤儿，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和浩霆，我们每个人都爱您！”
何浩霆掏出手帕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老师，您能不能见一见爷爷奶奶？每次您都把自己的心封起来，其实他们都好想念您。”
疯少转过脸来，金丝边框眼镜在窗户的光线折射下，发出清冷的光。
江暖看着他的侧颜，幽幽就喊了一声“爷爷。”
疯少一滴眼泪，毫无防备的落在黑色西装上，瞬间渗入布料中，似乎没有发生过。
江暖心疼的握住他苍老的手，“您和爷爷长得真像。”
疯少别过脸，语气带着鼻音，“可，他有爸爸，我没有；他有妖精桐，我没有......我连个姓氏都没有，我姓疯，注定疯魔一辈子！”
何浩霆上前，“可是您却终身成就，把一生献给艺术，把爱情化为创作的力量，您是伟大的，桐妖精永远活在您的作品中。”
江暖吸着鼻子，“林意谨、何浩霆、江暖，都是您的好徒弟，您对我们三个人的爱，已经超越爱情，超越生命。”
疯少回过脸来，摘下眼镜，放肆的在江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那个曾经创下「克制边缘」广告神话的艺术家，终于不再克制自己，尽情地嚎啕大哭。
……
人间四月天。
百花齐放，蝴蝶成双。
江暖身披白色婚纱，手捧鲜花，挽着大佬爸爸的手，步步生莲的走向新郎何浩霆。
“爸爸，我紧张。”
江陌城微微侧头，鼓励女儿，“不用紧张，何浩霆的分数已经达到500，我眼光错不了！”
江暖嫣然一笑，“爸，你好像比我还紧张，你看看爷爷，他什么时候都很淡定！”
江陌城笑着看向江博川，“我爸不会懂这种感觉，他一生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我妈！”
江暖：“......那你不也有妈妈这个宝宝？”
江陌城心乱如麻，“囡囡，你快别说了，你妈妈是嫁给我的，你是......嫁给别人的，能一样？”
江暖微愣，“也对，所以我羡慕李盈有弟弟，我要是有个弟弟就好了。”
何浩霆看着江暖和江陌城边聊边走向自己，胸口升起难以言喻的喜悦。
这是一种藏不住的感觉，他想要迫切地告诉全世界，就像牛顿被苹果砸到，就像贝多芬创造出命运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