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不耐烦地凑上前去,“你不就一件衣服吗,怎么还没脱好?”
因她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晏清远蓦地扭转身躯,大约是扯到背上的伤口,发出吃痛的轻声。
虞瑶掐着眉心,再也无法袖手旁观,果断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我来。”
晏清远一言不发转过身躯,并未抗拒,却垂下视线,紧盯她手头的动作。
虞瑶顶着他的目光,头皮不由自主发麻,但还是绷住劲,指尖牵起一对打结的系带。
上面赫然是一排整齐的死结。
她微微一顿,指尖掠过男人的袍襟,逐一检查余下的系带,才恍然大悟。
难怪晏清远解了半天,前襟也没散开,只因每对系带都绑了三道死结,无一例外。
他恢复意识还没多久,哪有闲心折腾……这多半是小大夫动的手脚。
就算是怕病人着凉,也不用这么严防死守吧!
虞瑶用指尖抠住黑色系带,睁大眼睛,耐着性子一点点松动绳结,不多时额上便渗出细汗。
历经磨难,终于解开晏清远前襟上的最后一处,她才扯过男人的后领,把长袍拽下他的肩头。
虞瑶转到另一侧,拨开他背后的发丝,审视他裸露的脊背。
从上到下,依次可见被赤寻误伤的鞭痕,由小大夫缝合的箭伤,以及一、二、三……足足十七道一指余宽的深红疤痕。
这分明比她在温泉边上遥遥窥见的,还要惨不忍睹。
虞瑶忍不住问道:“你后背上这十七条交错的疤痕,是怎么弄的?”
“旧伤罢了。”晏清远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
虞瑶本能地觉得,男人在隐瞒什么,“谁对你下的狠手?是不是你的仇家?”
“不怪别人。”晏清远好像有意回避这个话题,还伸手去扶两侧袍襟,“屋里冷,你早些看完,我也好穿衣。”
“冷?”虞瑶结结实实一怔。
自打从药阁醒来,她就没觉得冷过,甚至因为大片烛火和残留的辛香药气,隐约有发汗的迹象。
定是晏清远伤得很重,才会体虚畏寒至此。
虞瑶搓热双手,又对着手指呵了好几口气,才试着点在他的肩头,“这样也冷?”
男人的脊背瞬间绷紧。
虞瑶不禁犯难,要是他连这都嫌冷,那岂不是一给他抹上冰凉的药膏,他就会直接痉挛着晕过去?
她把手指伸到烛火上方烤了一小会,才重新点上晏清远的肩头,“那这样呢?”
男人的脊背不但没有舒展,反而在她的触碰下微微战栗。
虞瑶甚至怀疑,即便她现在把融化的蜡油滴在晏清远背上,他也不会感到任何热度。
“那只能委屈你受着了。”虞瑶埋头从储物囊里翻出一个黑色药瓶,在手背倒出少许药膏,打算为他上药时,却对着他的后背犹豫起来。
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虽然慑目,但由来已久,她无法保证药膏能对它们起作用。
而被缝合的箭伤还未愈合,要谈祛疤,只怕为时过早。
虞瑶视线上移,用指尖沾上药膏,小心翼翼沿着赤寻留下的鞭痕抹开。
药虽沁凉,她的吐息却温软,宛如一缕柔风,从他的肩胛上轻拂而过。
她指尖所及之处,竟似火燎一般,晏决不由脊背细颤,口中逸出一声模糊浅吟,“烫……”
“烫?”虞瑶感受着指尖药膏透来的凉意,唯恐他是因情况恶化才会冷热不分,“你不是说冷吗,怎么又嫌烫了?”
没等她弄清缘由,小大夫的声音却不期而至,“你不让晏公子歇息也就罢了,你还扒他衣服?”
“谁叫他自己解不开的……”虞瑶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手一缩,对小大夫解释,“你凭什么说我是故意扒他衣服?我只想给他上点祛疤的药。”
“这药阁里,难道会没有祛疤药吗?”小大夫脸色阴沉,快步来到榻边,“把你手上的东西拿来瞧瞧。”
虞瑶不情愿地递出药瓶,小大夫只窥了一眼,就皱起眉头,“什么方子,黏黏糊糊的。”
她没料到小大夫会这么说,不得不义正辞严地替药方正名,“这是先师的祖传秘方,比起那些名不副实的祛疤药不知好哪去了,我自己都没舍得用过几次。你自称是大夫,好歹该比我通晓医理,怎么张口就嫌弃?”
小大夫扶住微凸的额头,一脸无奈地接过药瓶,将瓶口凑近鼻子,“药里加了地龙泥?”
“这你也能闻出来?”虞瑶对他肃然起敬。
“一股土腥味,闻不出来才有鬼。”小大夫揉了揉鼻子,“你给晏公子用这玩意,到底是想帮他,还是想膈应他?”
自己费心配置的祛疤药却遭到埋汰,虞瑶顿时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