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朦胧雪纱，南一垂眸看向君渊。
他从未见过男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净莲魔尊向来淡漠矜骄，尊贵如九天神邸，然而此刻他浑身血污，伤痕累累，一双凤眸透满寒凉死气……那双手、那双往日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手满是溃烂腐肉。
一路从妄渊跪山至此，君渊红肿的手心还紧紧握着一样东西——那是已经脏污不清的南檀念珠！
南一道：“净莲，你为何求见本君？”
前几日无论暮山怎么询问，男人如同坚硬顽石，毫无反应，此刻他却突然有些激动了。
“岁华……”
“你、你帮我救一个人。”
南一问：“救谁？”
君渊双手发颤，声音很慢很慢，就像自己也不敢承认这件事，“你救救我的南南……妄渊塌陷了……他、他被埋在崖底，不见了。”
暮山身心剧震，骇然道：“怎么会这样？！不是你把南南带走了吗！！”
“我、我不知道，我感受不到他了……三界四海连魂魄都没有……岁华！你有起死回生之术对不对？你帮我、你救救他，你救救我的南一！”
君渊颠三倒四的重复：“我没有保护好他，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为什么感受不到他了……”
当初他从梦境痛醒，完全被心魔控制，甚至连妄渊塌陷也未有记忆……待终于清醒爬出地心，南一已经不在了。
君渊发了疯似的在那一堆废墟里找他的南南，他肝肠寸断、心脉俱损，双手挖得满是血泡。
可是他找不到。
哪里都没有。
他再一次把小狐狸弄丢了！
他找不到啊……他的南一，他没有办法了，只能求到青雾山前，“岁华……我求求你，你救救他。”
“他还那么小，他很怕黑的，他不能在下面呆着。”君渊绝望的哽咽：“南一，我的南一很怕黑。”
“南南？”
南一红袍边的指尖一颤，道：“哦，本君听说了。是那个很受你宠爱的炉鼎吗？”
“不是！！”
君渊此刻分明精疲力竭，却仍旧如被惹怒的凶兽一般，嘶哑道：“他不是炉鼎……南南不是我的炉鼎。”
怎会有人觉得南一是炉鼎呢？
君渊又急又怒。
当年他一念之差捡回小狐狸，根本不知南一是先天仙灵，若非机缘巧合生出感情，也不会与他双修。
南一分明就是他的命根，是他的珍宝。
沉默半刻，南一问：“那是什么？”
没想到君渊甘愿下跪，竟是为他祈求生机，难道他在君渊心里真有那么难以割舍？但前世龙魇封喉，明明君渊亲口承认，他不过是一个卑贱炉鼎！
“是、是我的……”
君渊想说南一是他的爱人，可他觉得不配，不是南一不配，是他自己不配，小狐狸根本就不爱他了。
甚至临死之际，宁愿先取走锁魂钉也不要他了。
这样的南一。
怎会愿意做他的爱人呢？小狐狸知道了又会生气的。君渊不敢说，他翕动双唇，半响，方才艰难道：“是我很重要的人。”
“岁华，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过节，但只要你愿意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答应，我只求你救救他。”
“就算你要我的命也行。”
“要你的命？”南一的声音很淡：“以命换命，即便他回来了，你岂不是活不成了，你也愿意？”
“愿意。”
他不要南一爱他了。
更不敢强求南一陪在他身边，君渊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南一活着，健健康康、快乐自由的活着。
然而，岁华的下一句话彻底将他仅剩的理智击垮。
“本君救不了他。”
音落，南一转身便走，君渊却发疯一般跪在他面前挡路，“你骗我！！”
“你明明有起死回生之术，连你死了几百年也可以活过来……为什么他不可以？！”君渊双眸猩红，剧痛让他的面目也有些扭曲了，但他不敢发怒，只能卑微祈求：“岁华，你是不是还在记恨九霄大战？我可以让你报仇，你杀了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我不会反抗的，我只求你救救他……你们玄缈宗不是心怀天下吗？你为何要见死不救？”
君渊跪倒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道：“我、我死了也无所谓，我只要南南，他是一个特别乖，特别善良的小孩……我求求你，你救救他。”
南一心口微颤。他看向君渊，看清那双仰视着他、充满死寂绝望的猩红凤眸，仿佛面前的岁华女君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君渊……为什么甘愿做到这种地步？即使以命换命，也要救他呢。因为愧疚？妄渊之下那一剑，君渊欠他的，已经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