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田君!?”奈良朝着爆炸的方向张了张嘴,却听不到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在烟雾的掩盖下拖着蹒跚的步伐走进了那坑深洼。
“鹤田……”
看着眼前被炮火摧毁的一切,奈良胆颤心寒。
如果不是刚才鹤田的用力一推,他显然已经身处其中。
鹤田刚才救了他。
为何对方明知道他后腿中枪,生还概率不高,还是要救下他。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此时此刻,他盲目地摸索。
就算有万分之一生还的机会,他也想要找到对方。
鹤田一直就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家伙,他不信对方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了。
奈良趴在地方摸索着。
烟雾还未完全散去,他看不太清眼前的景象,只能用触感代替视觉。还好没一会儿,他就摸索到一处柔软。
“鹤田?”奈良惊喜地喊了一声,但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剧烈摇晃了下对方的身子:“鹤田君?”
“咳咳。”那具身躯浅淡地咳嗽了两声,虽然夹杂在耳鸣之中很微弱,但奈良还是听见了。
“太好了,鹤田君,你还活着,”奈良有些欣喜,“这次我背你,我们一起走。”
奈良刚想将对方搭在肩上,却发现对方轻得可怕。完全不是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他朝着对方身下寻摸了一下,才明白那失去的重量去了哪。
“奈良……”鹤田咳出几口鲜血,眼睛只睁得开一条缝。
他的半边身子已经没有了知觉,下身一片冰凉。
“恩,我在,”奈良哑声,“鹤田君你别说话,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这是句谎言,他们两人谁都再清楚不过。
“咳咳,”鹤田没有接话,他伸出还能勉强动弹的右手,从贴身的内袋中抽出一个物件,“奈良……齐木奈良……麻烦你个事。”
他的声音很微弱,几乎是粘着嘴唇说出来的。
奈良听不太清,只好将耳朵贴了上去。他嘶喊道:“你说!”
“替我把这个……转交……给我的……妻子。”鹤田将怀中的卷轴递在对方的掌心。
奈良感觉到手中的异物,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是要我带给谁吗?鹤田,带给谁?”
鹤田的瞳孔开始涣散,脸上雪白一片。嘴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鹤田,我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次,”奈良有些急促,“这卷轴是带给谁的?”
鹤田喉咙动了动,用尽最后一口气,道出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名字。
“千……千堇。”
鹤田的话音刚落下,即将散去的烟雾外就响起了火.枪手们的惊呼。
“队长,那里好像还有个活人。”
“冢原家的秘密武器不能泄露出去,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随机而来的,又是一阵枪火声。
奈良佝偻着身子,小心将那卷轴放进胸口的内衬中,抬手将鹤田的眼皮盖上。
“鹤田君,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胜美小姐的。”
耳鸣和炮火之间,齐木奈良将鹤田君口中的千堇听成了胜美。
毕竟在霓虹语里,这两个名字之间只差了一个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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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最终还是从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中苟活了下来。
他第一时间将冢原家跨洋购置了火器和火炮的情报传达给了雇主,在吉冈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但他已经是无暇顾及了。
从那以后,他辞去了雇佣武士的身份。只身前往了吉原。
他的命,是鹤田救下的。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完成对方的遗愿,哪怕是要让他付出一切。
他们做浪人的,唯一谈得上的优点,那就是执着。
认定一个事实便会誓死捍卫。
但很可惜,他并不知道那“胜美小姐”的姓氏。他问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但谁都没听说过哪家大小姐有叫胜美的。
别人看他可怜,问起他那叫胜美的大小姐是何模样。
他也仅仅能答上一句“比绽放的紫罗兰还要漂亮”。
说了等于没说。
他找得久了,逢人就问,把其他的人都给问烦了,也就随意指了远处的花柳街。
“比绽放的紫罗兰还漂亮的女性?那花柳街里多得是。”
在花柳街来光顾的武士浪人,多多少少都被奈良“纠缠”过。
鹤田君的妻子胜美小姐,也就由此耳目。
齐木奈良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没有将鹤田的遗愿送达之前,他绝然不会放弃。
既然一时半会未曾寻到,索性他就在吉原住下了,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对方口中那犹如绽放的紫罗兰般漂亮的女子。
那席卷整座花柳街的振袖火事之后,他便盘下了残骸般的店面,做起了风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