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皇帝在围场设宴,用今日刚射来的猎物款待西域使臣,避暑山庄内的官员家眷可应邀前往。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转红袖不知疲;人间舞类无可比,霓裳缭乱把君迷。
宴会中央的两名舞姬舒裙展袖,挽臂弓腰,跳得竟是西域的曲子。
龟兹使臣道:“这是我们国王上贡给□□的礼物,龟兹最漂亮的舞姬。”
赵和高举金樽,笑着接纳,与使臣及百官共饮。
言温松也喝了一杯,江瑜挨着他坐,指尖轻轻捏着一块龙须酥,细嚼慢咽地吃。她余光瞥向赵和下方的位置,只看见太子妃及侍女两人,想来太子身上的伤不轻。
舞姬轻点玉足,翩翩而起,又逶迤落下,刚好落在言温松对面,她腰间的红带轻摇,送来一阵香风,香风刮过言温松的脸,连带江瑜的鼻尖也被红带荡了一下。
她呆愣愣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觉得好香呀,却忽见那舞姬又冲着言温松嫣然一笑,媚上眉梢,江瑜迟钝地反应过来,她不高兴地将言温松的手臂拉在自己怀里,宣告主权。
他是我的。
赵朔抬眸望来,又不动声色移开,他对赵和建议道:“父皇,在做文官武将皆为大贺英杰,不若由这两名舞姬自寻去处如何?”
赵和看向正在喝酒的龟兹使臣,龟兹使臣高声道:“宁王所言甚妙!我等同意!”
赵和点点头,“也好,那就让她们自己选罢。”
赵朔道:“父皇英明。”
于是那两名舞姬旋腰踩步,于宴场中央缓缓探寻中意的郎君。
江瑜看到之前那名舞姬又折了回来,在言温松面前舞动细腰,似不肯走,她下意识去看言温松的神情,却见他面上无波,只安静喝着杯里的葡萄美酒。
对面的江南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不知不觉手心攥紧了。
江瑜心底窜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慌慌张张地,从人群里看见了赵朔,赵朔也在看她,浅浅地笑了,似乎想知道她会怎么做,是一声不吭让言温松抬舞姬进府,还是想他抗旨……
江瑜的愤怒在短短的几息内达到了顶点。
不管这一世赵朔想对她做什么,她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赵朔就是个混蛋!
毁了她一世不行,还想毁了她第二世。
曲子像是要结束了,另一名舞姬已选好了中意郎君,是名身材魁梧的武将,众人朝那名武将道贺,继而又看向场中央唯一的红衣舞姬,想看她会选谁。
言温松依旧不紧不慢地品着酒水,余光却从未离开过江瑜,他在观察她神色,观察她紧张又愤怒的表情,得知这些不安的情绪因在乎自己而起,言温松居然异常地觉得满足。
真好看呀。
他倒是不担心这名舞姬会不长眼地选了自己。
世界上想让一个人彻底消失的法子有千千万,言温松刚好也想试一试。
曲尽舞收,江瑜忽然喊了一句:“你不能选他!”
那舞姬愣了一下。
江瑜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因、因为他不举。”
言温松喝到嘴里的葡萄酒险些喷出去,他拿过帕子,而后淡定地擦了擦嘴角。
心道:这小夫人被逼急了,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说他不举就算了,竟然敢当着赵和的面,这可是欺君之罪。
文官武将同一时间将奇怪的目光投到言温松身上,莫不怜悯。
舞姬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她面颊缓缓浮起粉,继而走向旁处,挑了名模样俊朗的文臣。
江瑜轻轻吐出口气,她捏起桌案上的糕点,咬了一口,才转过身去看言温松神色。
言温松侧首过来,在她耳边轻咬,似要将她一截耳肉咬入口中,再嚼碎了,咽下去,他终究是没舍得,凉凉道:“夫人好计谋。”
江瑜挪了挪屁股,稍微离开他一点,怕他在说出什么话,急切地拿起一块糕点往他嘴里塞。
赵朔望着二人亲密的举动,眸色黑沉,他抬起手,将桌上的金樽倒满,无知无觉咽下去。
西域舞完毕,接下来将由贺朝的舞娘上场,赵和鼓了鼓掌,便有一队容色姣好的舞娘款款走来,曲音再起,霓裳舞若惊鸿。
江瑜没什么心思再看,直到舞毕后太子妃建议由京中贵女展示才艺,以表我朝女子的才能。
赵和欣然应允了。
江瑜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江南竟然抱着把南风琴上场了,她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不紧不慢奏响琴弦,曲音婉转,曲调空灵,是首无人听过的曲子,令闻者沉醉。
言温松品着点心,表情忽然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这曲子听在耳里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
难道原身听过?
言温松缓缓伸出指尖在眉心处按了按,仔细寻找那些缺失的记忆,除了心口传来隐隐的钝痛,一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