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指尖蹭过墓碑,发现母亲的墓碑似是要比自己的手心还要有更多的暖意。
眼眸低垂,往日冷戾的眉眼此时消散全无,寡淡称不上高兴也谈不上难受。
他不会表达感情,也不想将情绪外露。
林栗也蹲下身,轻轻拉着他冰冷的手腕,传去暖意。
“谢谢。”贺辞低声微颤着跟林栗说道,“谢谢你。”
林栗蹙眉,她没怎么听过贺辞说谢谢,多是些词不达意的单调字眼。只今天重复的这两句谢谢,和他淡漠压抑的神色。
格外让她心里发闷。
“阿辞…”她只将贺辞的另一只手拉过来,虽然合不拢,但她也尽力让他感受到不同于冰雪的温度。
贺辞低着头靠近她,头抵着林栗的颈窝,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静静听着她和自己的心跳声,又说了一句。
谢谢
林栗覆在他背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望着眼前墓碑和雪白的冰冷,她突然想到贺辞为她刻的盲文,那张书页面上和书卷墨水味,印了很多首新诗。
她都几乎没有印象,只有一句还记忆深刻。
“我将忘记快来的是冰与雪的冬天
永远不信你甜蜜的声音是欺骗”
这是他一直愿意相信自己给自己一次两次三次机会的原因么。就算是知道了一切,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欺骗。
她摩挲着手指上的婚戒,抱着贺辞的手更紧了些。“阿辞,我会一直陪着你。”
正这时,贺辞的身体僵硬一瞬,随即是浑身暴涨的敌意。林栗不解的转身看去,发现一位拿着花束的男人。
男人年纪应该很大,整张脸上满是风霜痕迹,一双眼早已经混浊不堪。但透过岁月的痕迹,依稀能够辨认出他年少时的样子。
眉眼狠厉,线条硬朗…很像贺辞
林栗心下只过了几瞬便知道这应该是贺辞的父亲,那个从小抛妻弃子的男人。
但是她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他父亲,拿着鲜花来扫墓。
贺辞扶着林栗起身,沿着阶梯慢慢下来走至沧桑的男人眼前。
男人眼中含着热泪,激动的看着贺辞,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他的名字。“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贺辞脸上透露出来的厌恶与冷漠让他心惊,他想开口继续解释那套说辞,结果贺辞只是跟以往一样看着他。
仿佛是街头毫不相关的垃圾一样。
原本以为贺辞会骂那人几句,没想到他只表情如常的跟林栗沿着来时的路离开,没给他半分眼神。
如果真是在意和愤恨,或许会骂他让他滚,将他怀里薄薄一支的花扔在地上跟他说不配。
但贺辞毫无变化,与对待正常陌生不相关的人无异。
男人见说服不动贺辞后,便将眼神移至林栗身上,伸手想拦着林栗。
贺辞隔着花束推开他,语气有了波动,“你找死?”
男人笑的可怖,“我找死,贺辞你就这么跟你父亲说话的吗?”
“我已经跟你说了,当时不是故意丢下你们,只是有仇家找上门,我逼不得已出去讨债!”他絮絮叨叨前后衔接不一致的解释。
贺辞没再理他,只转身跟林栗一起离开墓园,徒留那人在雪地里反复说话。
走出墓园后林栗才抽空打量贺辞的表情,“阿辞?”
贺辞扶着林栗上车后轻轻关上车门,坐上驾驶位后才应声:“怎么。”
“刚刚,他那些话。”
贺辞第一次表达自己明显的情绪,语气乖戾:“我讨厌解释,不能掩盖过去,只能说出来让人恶心。”
“做错就是做错,欺骗就是欺骗,不应该解释。”
林栗攥着围巾的手微抖,要不是贺辞正专注开车没有盯着她,她都要以为对方是专门说来给自己这个骗子听的。
“万一,那人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呢。”林栗试探口风,想为以后给自己辩解留下后路。
贺辞只冷笑一声,“什么样的苦衷,有意无意,每个人都有许多借口。”
林栗又裹紧了点外套,“我知道了。”
“阿辞,如果是我做错事,很伤害你的事,你会原谅我么。”林栗没好意思加那句苦衷,原身做那些坏事真没什么苦衷。
她又不可能说出来穿书这事,毕竟她也拿了钱。拿人手短,只能安心背黑锅了。
恰逢路口红灯,贺辞侧过头认真看着林栗,“是你的话可以。”
“无论有没有苦衷我都会原谅你。”
林栗震惊于她这么快就说出承诺,知道对方很在乎说出口的承诺,所以她越发对这份信任感到惶恐。
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绿灯亮起,贺辞收回视线看着前方,薄唇开合。“因为我爱你,哪怕你伤害我,只要你跟我说爱我,我就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