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让嗯了一声,又问:“你祖母的病怎么样了?”
姜夫人年纪大了,六十余岁,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毛病,本来这回到江南,她是不打算来的,但偏偏陛下下旨叫一家人都跟着,他们没办法,便带着姜夫人。
好在一路上有太医照料,没出什么差错。
父子俩闲聊了几句,很快就跟着姜肆到了外面。
他们离得有些距离,姜肆已经进去了。
将将走到房门外,楚母尖利的嗓音就响起:“什么?你说你没钱?!”
姜让下意识快走两步,进了屋门。
楚母坐在桌边,楚方站着给她锤肩膀,姜肆在门边,低着头好像很沉默。
她的肩颈微微弯着,脑袋低垂,手轻轻地抓着裙角,鬓边夹着一只掐丝的蝴蝶,展翅欲飞。
姜让进门的动作一顿。
实在是太熟悉了,无论是长相面貌,还是这样挨了骂但自己并不认可、假装认错的小动作,眼前这个人,和他的妹妹,都太像了。
他错眼去看,倘若不是他眼睛昏花,站着的这个人,分明该是他的妹妹。
可他的妹妹死了,死在了二十年前。
花一样的年纪,死在了冰冷的阴谋诡计里。
楚母见姜肆半天没有动静,恰好外头阳光照进来,落在她头上那只蝴蝶上,流光溢彩,亮丽分明。
她眼睛一亮,从桌边站起来,扑到她身边要去摘她的花钿。
那双干瘦的手直直地伸到姜肆的头上去。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姜让捉住。
他敛起眉,如从前保护自己的妹妹一般,将这个陌生的姑娘护在了身后。
第54章 第 54 章
姜肆站在姜让的背后, 微微仰头看他。
姜让个子很高,即使如今四十多岁了,他的背也永远都是挺直的, 作为被护住的人来说, 宽厚的臂膀永远能叫人生出无限的安全感。
如果是从前的姜肆,她会笑着扑在姜让的背上,探头去看他怎样保护自己。
可如今的姜肆, 只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仰起头,怀念过去。
姜寐在姜让动作的瞬间便已经跟了进来, 此刻便顺手拦住了同样要扑过去的楚方,凛然:“这是在行宫,可不是任由你们胡来的地方, 但凡声音大一些,吵到了里头的陛下,那是要砍头的。”
他故意将这事儿说得严重。
果不其然,下一秒,张牙舞爪的楚方就缩了回去, 楚母也去掰姜让的手:“你放开, 放开!”
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姜让时,他便轻轻躲了过去。
对着他,楚母脸色讪讪:“大人,我这是和我女儿说话……”
言下之意你管我做什么。
姜让微微点头, 让到旁边,但依旧看着楚母, 怕她再动手。
有他在,楚母都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 更加不敢像刚刚那样去抢她头上的簪子。
姜让一直站着,听她们之间的问话。
“女儿,你到宫里去,日子过得怎么样?”
“宫里的人都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
楚母耐着性子问了两句话,终于图穷匕见,问起了姜肆的月俸银子,话说的也很好听。
“女儿,之前你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那时候我们可都不知道你还有机会回来,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你弟弟想去念书差点还没钱,我们去别人家借了才将先生的束脩给交上,如今还欠着钱呢!”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去歪姜让,那话怎么听,都像是说姜肆故意拿走了家里的钱,要让姜让对她态度印象变差,好不再管他们的闲事。
姜肆从头到尾都脸色淡淡的:“女儿才刚进宫,月俸银子全拿去讨好上头的人了,自己一个子儿也没剩下,娘,您要是想要钱,还得再等一等,或者您要是愿意搬到京都去,在那边置办个小院子,不拘是租还是买,都随您,过去给女儿做做饭吃,女儿将来也更好孝敬您,您不知道,女儿才离开家里几个月就已经怀念起家里的饭菜了。”
说是要孝敬楚母,可实际上从小小的盐官县搬到京都去,一路上的花费、去了京都的安置,总也要几百两的银子才能办得下来,光靠楚母,怎么可能做得到?
偏偏姜肆说自己没钱,明摆着不想出钱,嘴上说得却是你好我也好。
楚母眼前发晕:“你这话说的,我哪来的钱搬去京都?你这死丫头,去了皇宫里翅膀就硬了,连老子娘的话都不听了!”
可姜肆只是看着她,为死去的楚晴觉得悲哀。
她顿了顿,说:“您从前说的,家里没什么钱,女儿自己帮人做工挣的钱就该给家里拿着,你们好存起来,将来给女儿做嫁妆,你们是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