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墨沉连忙就想将那几位北凉兵士斩杀,救下张方。
只是,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人,他一时无法冲到张方面前。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位北凉兵士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将张方的身体贯穿。
“张方!”
厉墨沉双眸红得几乎要流出血泪。
张方特别机灵,他入伍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昨天晚上,张方还笑着告诉他,说家里老娘让人给他说亲了。
老娘说,那是个特别温柔的姑娘,一笑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等大军凯旋回京,他就迎娶那位姑娘,做新郎。
心心念念盼着做新郎的张方,倒在了西凉的铁骑之下。
马蹄从他身上踩踏过的那一瞬,他艰难地对着厉墨沉扬了下手。
风声萧瑟,厉墨沉隐约听到了张方的声音。
“将军,我其实早就知道援军不会来了,我也知道,我做不了新郎了,但将军一定得活下去,做……做新郎……”
鲜红的血液,从张方口中汹涌而出,他睁着眼睛,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张方!”
厉墨沉喊完张方的名字,一转脸,他就又看到了高鹏被敌军万箭穿心。
“高鹏!”
他们,浑身是血,甚至,都无法留一具全尸。
战争,永远都是这么残酷。
都说是马革裹尸。
实际上,很多战死沙场的兄弟,被敌军的铁骑踩踏得,连尸首都找不到。
可没有战争、不把四方来犯者驱逐出天赢,也无法换来天赢子民之后千百年的和平、国泰民安。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北凉五万大军,只剩下了零星的百十人,依旧能站立、杀敌的天赢兵士,却只剩下了十几人。
“将军,你说我死之后,我阿娘能不能拿到我的抚恤金?”
方筝脸上沾满了血,原本清秀英气的姑娘,此时看上去仿佛一个血人。
说完这话,方筝忽而笑了,“拿不拿到抚恤金,都是我的身后事了!我先杀尽北凉蛮子!”
方筝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的长剑,就与扑过来的北凉兵士缠打在了一起。
“周景程!”
周景程的身体,同时被两把长刀刺穿。
方筝含着泪扑过去,却被敌军射出的利箭,射中了心口。
“方筝!”
周景程自己被刀刺穿身体,他没掉眼泪,看到方筝被射中心口,他眼泪止不住滚落。
厉墨沉快速斩杀还妄图伤害他们的敌军,只是,哪怕他将那几个人都斩落,都已经于事无补。
那一箭太巧,正中方筝心脏,她当下就没了气。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周景程,保护将军!”
可周景程已经无法保护将军。
他的眸光,已经彻底涣散。
他爬到方筝身旁,死死地握住她的手,“方筝,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眼中有泪,看向厉墨沉的时候,却努力扯出了一抹笑。
“将军,我今日斩杀了几百北凉铁骑,我死,值了!将军一定要活下去,公主……公主她还等着将军,与她……与她团聚!”
说完这话,周景程倒在方筝身上,一动不动。
厉墨沉脸上一片湿。
有血,有泪。
最终,天赢四千兵士,站着的,只有他一人!
他满脸哀恸、双眸赤红胜血。
他不敢想,昨夜他们还把酒言欢,笑谈凯旋归家,今天,一张张曾鲜活跃动的小脸,都彻底凝固成了没有分毫生气的枯骨。
他身上也中了好几箭,流了太多血,长时间的厮杀,让他彻底透支了体力。
可他还是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将敌军首领的首级斩落,随即,他也倒在了这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小沉!”
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可他又不知道那人是谁。
他好像变成了一缕孤魂,整日游荡在公主府之中。
他看到她肚子一点点变大,桃花树下,对陈遇笑意温柔。
他看到产房外面,有人端出了一盆盆血水,哭声撕心裂肺,无数人大喊公主。
他知道是她难产了。
她大概率怀的是陈遇的孩子。
可他还是发疯一般希望她能活下去!
希望她,一生无忧。
“姐姐,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刺耳的哭声,让厉墨沉游荡的魂魄,仿佛碎裂开,他以为他是疼到魂飞魄散了,谁知,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竟是睁开了眼睛。
他以为这是阴曹地府,没想到他一抬脸,竟是看到了温柔浅笑的她。
她怀中还抱着一个特别小的婴孩。
显然,距离她难产那日,已经又过去了许多天。
她笑着笑着,竟是流下了眼泪,“小沉,你终于醒了!”
“那日我和皇兄一起去到凤鸣谷,凤鸣谷中生还的兵士,只余一十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