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面容狰狞恐怖,每双眼中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怨毒以及对所有鲜活生命的憎恨。那些或是畸形或是碎得不成样子的幼小身体是人类恶念的产物,在它们曾经活过的短暂生命中,承担了不该被它们承受的巨大恶意。
它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不能顺利出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刚出生就会被溺死,不理解自己为何无法像其他孩童那样健康长大……不理解杀死它们的,为什么会是它们的父母。
过于短暂的生命没有让这些鬼婴学会什么是理智,它们只会诅咒它们看到的一切,撕碎所有鲜活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抚平心中的暴戾。然后继续在怨气汇成海洋中挣扎,因无法解脱而痛苦,因痛苦而杀死他人,因杀死他人而继续被怨气折磨,永无休止。
过重的阴气让饭馆内的光线都黯淡了下来,不知何时,这个本该是厨师主场的地方已经被改造成了阴气森森的鬼蜮。
而鬼蜮的主人就站在不远处,用那双血色重瞳漠然地看着他。
厨师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他这次好像惹到硬茬子了。
被鬼婴簇拥着的谢璲低头看着厨师,又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既然你是厨师,那你知道绞肉机内部是什么样子吗?”
谢璲不知道该怎样让被造畜之人恢复原样,也不知道该如何让那些被厨师操控神智的食客恢复清醒,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既然不知该怎样消除术法,那就消除使用术法的人。
聂芃芃表情麻木地看着眼前的魔幻场景。
她感觉只有自己格格不入。
那个被她一直当做救星依靠的谢先生,现在变得比鬼还可怕。
而和她一样被谢璲庇护的‘普通人’刘无庸,早在厨师威胁谢璲的时候,就一脸淡定地跑到了墙角。
聂芃芃从最开始的惊惶无措,到震惊惧怕,再到现在的麻木绝望,短短几分钟,面部肌肉就完成了极其复杂的情绪变化。
她觉得如果这次有命回去的话,也许自己可以尝试一下参演恐怖电影,说不定她就是下一个优秀的体验派演员。
切身经历一次恐怖事件,这不比花大价钱去演技培训班有效?
就是有一点不好,培训班可能只要钱,但这种体验法一不小心就会要命。
虽然依旧腿软站不起来,但聂芃芃凭借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另一个墙角。
然后她直接把外套蒙到了自己头上,面对墙角陷入自闭。
这一切都是她晕车做的梦,说不定大巴没有到达目的地,她根本就在车上没有下来。
现在形势逆转,厨师完全被谢璲控制住了。
虽然最开始的确被这些鬼婴惊到了,但厨师很快就缓过神来。
他闭上了眼睛,口中默念了什么。下一刻,那个穿着灰色长褂的老太太就从黑暗的小厨房中跳了出来,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厨师身边。它手上拿着一个托盘,身手灵活得不像老人。
老太太好像更加矮小了,那副慈祥和蔼的笑容就像是面具一样挂在它脸上。
谢璲注意到,老太太身上遮住脚的灰色长褂因为她刚才跳动的动作而被掀开一角,在那灰色长褂之下的,赫然是两根毛茸茸的黑色猫腿。
注意到谢璲的视线,老太太拍了拍自己长褂下摆,重新用衣物遮住了自己的后肢。
它笑吟吟地看着谢璲,努力振动声带,尖声尖气地说道:“为什么不吃菜呢?你帮我孩子尸身入葬,我帮你活命。可你非但不领我的好心,还砸了我们家的场子,有些生气。”
谢璲看着这个老太太,眉头紧锁。
孩子……树下那只死去的黑猫是它孩子?
谢璲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原来这老太太是个老猫精。
老猫精,民间也有称呼其为毛鬼神,是通灵黑猫死后灵魂化作的精怪。与东北那些有正经封号的野仙不同,这种精怪很邪性,会抢夺人类的尸体,附在尸体上面修炼。它们还特别小心眼,如果被冒犯了,不整死对方不会罢休。
眼前这个老猫精应该就是在顶着一个老太太的尸身行走。
因为饭馆外的那股恶臭味道太呛鼻,被熏得暂时失去嗅觉的谢璲在进屋时没能闻到她身上的那股尸体腐臭味。
等这老猫精再次给他们上菜的时候,它身上的味道又被饭馆里的肉香给遮掩住了,所以谢璲一直没能发觉老太太身上的异样。
谢璲再次看向灶台上那些素菜,在血色重瞳之下,盘子里的那些家常小炒缓缓消散——盘子中哪是素菜,分明是大把大把还混着泥土的野草。
这老猫精说的倒是好听,但它这分明就是在捉弄人,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狗尾巴草还能破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