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没见,老人好像又苍老了几分,关节风湿痛让她走路一瘸一拐的,眼睛也看得不太清楚,走得愈发缓慢,但口齿思绪倒还算清晰。
时悦搀扶她进屋,“姥姥,下回不要再到外面去等我了知道吗,外面风好凉的,冻坏了你怎么办?”
老人拍着她的手,“没事,等我们家小月牙回来,姥姥高兴。”
一进门就闻到了股青椒的味道,果不其然,桌上摆着时悦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青椒炒肉,老人邀功似的骄傲说,“你打小就喜欢吃这个,还说别人做的不好吃,就要吃姥姥做的。”
在外头待久了,时悦总是从容的,不管面对什么大风大浪都表现得极为沉稳淡定。
但在姥姥家,房门一关,她就是老人眼底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时悦也确实配合着,用极为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又拨了一大口饭,然后鼓囊着腮帮子,眼角翘弯弯地大声夸赞老人:“就是这个味道!饭店都做不出来的,就姥姥做的味道最好了!”
无力又迟暮的老人,最需要的或许就是一种被需要的肯定。
童稚又夸张的声调,却将老人哄得合不拢嘴,扶着灶台笑得皱纹深深,好久,才走了上前,温柔地摸摸时悦的脑袋,“乖乖月牙,多吃饭,多吃肉,小女孩就是要长得肉肉的才可爱。”
时悦没有告诉姥姥,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并不流行“肉肉的”这种时尚,只是低头又拨了两口饭,“我吃得特别多,姥姥也吃得和我一样多,知道吗?”
吃过饭,时悦拿来工具包,蹲在地上修理姥姥电话里说到的坏了的收音机。
老人坐在一旁烤火,又老生常谈地叮嘱起来,叫她别拼命,别再做危险的事情,就安安稳稳的上班、生活,不要让人担心,要照顾好自己。
时悦一边旋螺丝,一边笑道,“我什么时候做危险的事情了姥姥,你可不要冤枉我,而且我只是个小记者,能碰上什么危险的事情?”
老人双手搭着拐杖,一双混浊的双目定定落在火苗上,哼了一声,“你别以为姥姥年纪大了好糊弄,从前你不也说得好好的,结果一扭头就跑去了那个冷度镇。说是去调查什么问题,还说不危险,回来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儿。”
时悦动作猛地一顿,愕然道,“姥姥,你是又想起什么了吗?”
“是,想起你这个坏月牙,一声不吭就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还骗你爸爸说去旅游了。”老人点了点时悦的鼻尖,“你呀,满脑子主意。不说了,越说越生气。”
姥姥没再说,时悦再三和她保证过自己很安分守己,不会冒险之后,也转了回去。
卸下了收音机后盖,用手机开了手电筒照明,继续检查集成电路。
思绪却已经被姥姥片语带走。
想起上次来时姥姥也提到她从冷度镇回来的事情,她当时就觉得困惑,可回去后事情多,她也一直来不及求证就听她再次提及。
老人还没有到记忆混乱的年纪。
所以,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确去过冷度镇,可她到底是去做什么,为什么一点印象都不剩了。
存在过的事情,怎么可能丝毫痕迹不剩?
时悦凝了凝眉心,愈发觉得这件事古怪。
夜晚了些,时悦准备回去,走向自己停车的位置时注意到旁边那辆报废的大众,便是之前出车祸的那辆,姥姥说着车架子也能卖点钱,便让时悦把废弃车拖回来了,只是一直放在院子里,也没处理。
下过雨、下过雪,歪歪扭扭的车架子早就爬满了铁锈和青苔,难看极了。
时悦问:“要不我找个机会把这车架子丢了吧?”
姥姥到底还是疼东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就搁那儿,不占地方。”
只能由着老人的意思。
叮嘱了老人记得吃补品,自己过几天再回来后,驱车离开。
乡间修上了水泥路,路边修了反光点,一路没有其他车流,舒适宁静。
时悦开了一段,手机震了震,是陈星闻发来了一份材料,问她有没有时间帮忙检查一下。
时悦在路边停下车,用手机接收材料,确认无误后发给了陈星闻。
陈星闻:【ok,谢啦,早点休息!】
时悦想起先前自己车祸醒来时,正是师兄告诉她自己在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而他说的内容却与姥姥所说的产生了冲突。
她想再确认一遍。
时悦:【师兄,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我研二上学期的时候,是不是去过冷度镇啊?是老师派的任务?】
那头回得飞快,极为肯定的语气:【没有,你研二上学期一直待在家里准备论文,没有去过什么地方】